清泉汩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跳跃着聚成一道瀑布,汇入归鹤池。白色夹竹桃开的正盛,花朵一团一团如云团,风过,化雪簌簌落入水中。白枕溪沿着花树前行,越往里道路越是崎岖,他的步伐不紧不慢,显然不是第一次,渐渐连林鸟的啼鸣也消失。
宵晖忽然停下脚步。
一支夹竹桃直直飞入宵晖的鬓发,在他身后凭空出现一名少女,怀里还抱着沿路采下的各色花束。宵晖面无表情地取下别在发间的花,冷冷问:“很闲?”
成月讨好地笑道:“这不是专程来向仙师告罪的嘛,这花仙师可喜欢?”
说来成月本是想来看看这一日各门派青年俊秀的比试,却瞧见宵晖一个人往鹿晖山顶走,还以为跟着他能看到传说中的辟虚族,一时好奇才跟上来。
只能说不愧是神族后裔,竟然能察觉。宵晖不理会她,把花放回成月怀中,“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楚的传入了成月耳中。
“仙师去哪?”
“客栈。”
宵晖侧过脸,“叫师父。”
“师、师父?”成月一愣,前两天不还板着脸怎么也不肯收徒,为何突然想通了。
宵晖浅金色的瞳孔淡淡瞥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无忧山庄的顾星烂来找过我。再者,掌门很看好你。”
闻言,成月有些惊讶,照理说山泽此时还不认识江寻月,怎么会平白为她说话。宵晖看穿了她的疑惑,随即解释:“那日茶室,他就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
敢情是被她编的苦情剧给感动了?
不管怎么说宵晖能收她为徒,就已经前进了很大一步,最起码不用大费周章的想法子绑架他。成月乐呵呵地跟在宵晖身后回了客栈,没过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个师父实在太难伺候了。
她从一开始热情的给他撑伞,到请他喝茶吃点心,一路上招数用尽,极尽狗腿也没能讨好他,反倒让宵晖更讨厌她了,之前好歹三句应一句,后来干脆连敷衍都懒得。
试剑大会仍在进行,客栈大堂里人虽多,但多数是已经通过试炼的,此刻正聚在一起互相庆祝,客栈小二也多少闲了一些。
由于是龙城的产业,住的也多是龙城和太清门徒,见到宵晖领着一个小丫头进来都纷纷侧目,连交谈声也放低了许多。
成月余光瞟到那一桌子好菜,肚子里的馋虫立刻叫嚣起来,虽然魔族不像凡人一样需要进食睡眠来补充体力,但是成月从来都是该吃吃,该睡睡。
可是看看宵晖,目不斜视就往楼上走,成月郁闷了。
她扯扯宵晖的袖子:“师父,你饿不饿?”
“不饿。”
“可是我饿了。”成月嘟着嘴,可怜巴巴地说。
宵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妥协道:“罢了,要吃什么让伙计去做,吃好了来茶室。”
等到他走后,大堂才重新喧闹起来,活像教导主任路过检查。
成月坐下等菜,没一会就有一个穿藏蓝圆领袍的少女凑过来跟她打招呼:“在下太清宵晖门下弟子彭芃,小妹妹介意跟你拼个桌吗?”
小姐姐看着也才十八九的光景,束高马尾,戴玛瑙耳饰,笑起来露出甜甜的两个酒窝,爽朗亲切。成月自然而然对她产生亲近感,于是微笑着摇摇头,给她倒了一杯茶。
见获得许可,彭芃笑嘻嘻地坐好直直的上下打量她。成月被她看的不自在,问:“彭芃姐,你老看着我干嘛?”
彭芃抱歉地笑笑,随即坦然:“你没发现嘛,你进来后大家都在看你。”彭芃示意她注意周围,“是吧?只不过我比较实诚。”
成月转头去看,果然,她一转看过去周围的视线立刻心虚的移开。成月小声嘀咕:“可别告诉我是因为宵晖。”
她记忆中宵晖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太清十三个长老,最受爱戴的是逸真,人称“太清交际花”,走哪都能混得开。
而宵晖,面冷心冷,唯独对白时寒十分上心,太清门徒敬重他也害怕他,是不敢在背后议论什么的。
“修真界皆知我派宵晖长老人情淡漠,连随行侍奉弟子都没有。今天突然带了你来,大家包括我都吃了一惊。”彭芃一脸敬佩的看着成月,“说来,我跟着师父四年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碰他没被扔出去,师父他很喜欢你啊!”
成月满脸怀疑,这是喜欢?宵晖跟她讲话基本不会正视她,最关键的,她其实已经被扔出去过一次。
谈话间菜也上齐了,小二机灵的重摆了一副碗筷,彭芃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继续跟成月安利她的好师父:“虽然师父平常不怎么说话,但其实很关心门下弟子的。我看小妹妹你资质不凡,要不要拜入师父门下?”
整段话成月只听到“资质不凡”四个字,“师姐好眼光!”成月对着彭芃竖起大拇指,“不瞒你说,其实师父已经同意收我为徒了,这才会带着我。”
“师父动作这么快!那你以后可就是我师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成月放下排骨舔舔手指,笑道:“师姐叫我成月就好,以后还得请师姐多多关照。”
彭芃拍拍她的肩膀:“必须的!”
酒足饭饱成月向彭芃告辞,茶室的路她还记得,轻车熟路就摸过去了。
茶室里,宵晖端坐在屏风后,成月行礼他也不看只微微点头,桌上摆放厚厚三沓书籍,分两堆摆放。成月站在一旁看他一本一本翻看那些书,他动作很快却很仔细。
等了一会成月就有些失了耐心。她懒懒散散地坐在宵晖旁边,一边看他翻书一边吃点心,还故意吧唧嘴想引起宵晖注意,结果反而噎着了。
饶是这样宵晖也只专注手上,成月不高兴了,沾了残渣的手大喇喇地呼在他手里的书上,挑衅的看着宵晖。
果不其然,宵晖嫌弃地把书放下,不悦地看着她,成月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理理我嘛,我想喝水。”
说着看向宵晖手边的茶壶对他使眼色。宵晖揉揉太阳穴,手上却稳稳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既无事,这些书背熟。”
成月一句“谢谢师父”卡在喉咙里,硬生生拐了个弯:“宵晖你公报私仇是吧?”
这些书不说上百,也有七八十了,她一个背七言都磕磕巴巴的人,全背下来要背到什么时候。宵晖冷冷地看着她,成月也不怵,“反正不背,别的你怎么使唤我都行。”
“背。就现在。”
“不背!我不信你其他弟子也是这样,一上来就让人背几摞书。”
“他们在拜师前便已背熟,自然不会再背一次。”
成月沉默了,她没写过的内容系统就会自动补充,补充的部分却全然不受她控制。
只知道太清每个长老收徒都有自己的规矩,却不想宵晖是背书,倒也符合他这一板一眼的性子。她跳过了太清入门这一关直接拜了长老,要别的长老也就免了这一层规矩,偏偏是宵晖。
但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成月不情不愿的拿起一本。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
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背完就忘,忘了又背,宵晖将书籍全部整理完毕,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却连最基本的《清心诀》都没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也沉下来,清冷的月光照入,茶室里只剩下成月一人。夜里风大,烛火闪烁带来点微暖意,背了许久也才背了十来页。
成月把下巴靠在桌上,看着满室霜色,恍然间发觉自己来这里已经有一个月,而现实世界不过一瞬之息。等她从这幻梦中醒来,回到白天上班晚上码字的生活,大概还会想念这里吧。
毕竟现实世界可不会有一堆仆从忙前忙后伺候她,也不会有随处可见的帅哥让她揩油,这么一想,背背书好像也没什么,总比上班轻松。成月“唰”的坐正,拿起一本书来继续用功。
长廊外山泽和宵晖并肩而立,山泽打趣笑道:“新收了弟子怎么还一脸闷闷不乐。”路过的弟子困惑的摸摸了头——掌门怎么看出来宵晖长老闷闷不乐的?随即对上宵晖的眼神,立刻低头疾步离去。
宵晖全不在意,对山泽道:“师兄认为顾星烂为何说谎?”
山泽摇摇头,“你还记得你重伤江寻月那日,附近有人亲眼看见无忧山庄的马车救下江寻月,我们的弟子也确实在山庄附近探查到魔气。可是后来,我们去要人顾远舟却矢口否认山庄曾救过一名女子。”
山泽捋了捋山羊胡,“等到逸真亲自出面时,魔气又消失了。”
宵晖点点头,山泽笑着继续说:“现在一切都不好说,无忧山庄这几年正如日中天,应该不会做这种明着与正道为敌的事,极大可能是那位顾七公子自己的主意。”
“顾星烂不简单。”
“是。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此子年纪虽轻,城府却极深,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山泽话音一转,戏谑道:“你门下不还有好些小姑娘被他迷的团团转。”
宵晖看了看自己师兄笑得不怀好意的模样,选择性忽略了他后面那句,问道:“师兄现在打算如何?”
山泽敛了笑意,正色道:“只要顾星烂不出格,无忧山庄的事我们管不着。至于江寻月嘛,如今在我们的控制下,师弟看着办,暂且先稳住她,待回太清再商议。说来,你出来这么久,不去看看她?”
“施了结界,跑不了。”
山泽哭笑不得,“好歹名义上是你徒弟,怎么也得关心下。”
听罢宵晖点点头,待回到茶室见成月趴在桌上奋笔疾书,写得正是他让她背的内容。这般专心连宵晖进来也没发现,直到在她对面坐下,她才注意到。
成月看着他,宵晖也回望她,许久才缓缓开口:“今日先到这,去歇着吧。”
得了特赦成月松了一口气,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问:“我睡哪儿?”
谁料这个问题宵晖也没想过,让她歇着,可是客栈已经没有房间了。成月看他迟疑半天,笑道:“师父不会让我睡茶室吧,这里晚上这么冷。”
“你也可以睡走廊。”
成月惊了——真有你的宵晖!
但是脸皮厚如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屈服,她面上答应乖乖睡茶室,等到宵晖一走立刻悄悄跟上。
计划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她刚一出茶室就被宵晖发现,她怀疑宵晖是不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不然怎么每次干坏事都会被发现。
成月不依不饶地抱着宵晖的胳膊:“不管,就要跟你睡一间。你房间这么大,我只占一个小角落,干嘛那么小气。”
宵晖想甩开她,但是成月得了上次的经验,人跟个泥鳅一样,她个子又矮更不好抓。
到最后成月从背后像个章鱼一样整个人都粘在宵晖身上,甩又甩不掉。宵晖无奈,只好咬咬牙说:“你下来我便答应。”
成月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
这一层住的都是各派高层,修为高深耳识敏锐。成月这么一闹,虽然声音不大,但一句不落全让人听了去,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会出来看热闹。
当然也有例外——爱八卦的山泽和“交际花”逸真。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大男人相视一笑,看着那两人进屋子,随后也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这边成月虽然不用睡四面透风的茶室,但是却只能睡硬榻,宵晖还在内室加了一层禁忌,跟生怕成月会半夜起来轻薄他一样。成月吐槽一阵,再加上几乎一天都在背书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倒过得平静。
接下来几日成月都是宅在客栈没日没夜的背书,一直到试剑大会结束。期间顾星烂来过一次信,从信中得知沈如欢在试剑大会上没能获得灵器,令成月欣慰的是即使她干涉了许多,但故事大体方向确实是按照设定来进行的。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顾星烂查到了宵晖的真名——白枕溪。
在设定中,太清宫每一个达到小识微境界的弟子会得到师父赠予的道号,而成为长老后真名会从名箓中抹去,从此只有道号没有真名,也代表着彻底的斩断红尘、洗去凡胎。
不知道顾星烂是用了什么法子,成月问他还神神秘秘不肯透露,但对成月来说只要知道名字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系统任务栏的进度显示为8%,沿着名字这条线索还能挖掘出很多东西,正好大会结束,成月趁着人多眼杂偷溜回了一趟紫夜宫。不得不说她的这个狮子管家是真的尽职,她这么长时间不在,宫里却依旧能有条不紊,甚至还多收了几个小弟。
可惜成月偷溜出来不能待太久,不然真想在她的真丝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她言简意赅的对管家布置下任务——遣几个机灵的去邕族打探一个叫白枕溪。
说完便匆匆离去,正赶上太清在整队。成月眼尖的插到沈如欢旁边,她连着几天都在背书也没管过白时寒和沈如欢,此刻一看顿时觉得有些不对。
小白花仍是凄凄惨惨,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成月跟她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
按原书的进度,这会儿他俩该勾搭上了,沈如欢不该是这个表情啊。
原书中,虽然沈如欢试炼没过,但是白时寒安慰了她,又引出她符道上的天赋,简言之,沈如欢设定上就不是个近战角色,而是个远程法师。
而明白自己真正所长之后的沈如欢,发奋图强,而因为差距越来越大,又有白时寒罩着,那些欺负她的也不敢再招惹她。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成月心头,她小心翼翼地问沈如欢:“白师兄有找过你吗?”
前面的姑娘听了,立刻回头看着成月,嗤笑:“你就是靠着星烂哥哥的关系拜了宵晖长老的那位贵人吧?白师兄可不会主动找沈如欢,劝你也离她远点。”
言下之意是沈如欢一直纠缠白时寒。
成月笑着地回怼她:“这位姐姐阴阳怪气说些什么呢,白师兄爱找谁找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口中的星烂哥哥是我兄长,我师父愿意给无忧山庄这个面子,你要不服气去找我师父理论去啊!”
“你!星烂哥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那姑娘气得直跺脚,被旁边的人拉着才消停。
成月翻了个白眼,就这个水平也敢挑事?一旁的沈如欢低着头咬着嘴唇,“蓝师姐有句话说的对,白师兄怎么会主动找我这种人,月牙儿姑娘你还是装作不认识我吧。”
合着这位就是以欺负沈如欢为乐的蓝师姐,成月对着她的背影又翻了个白眼。此刻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白时寒怎么会没有找沈如欢,必须得弄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向沈如欢确认:“他真没找过你?”
沈如欢摇摇头,“托白师兄的福我才能来参加这次试剑大会,如今这样,怎么还有脸见他。”
说着便潸然落泪,这一哭,哭得成月更心乱了。她慌慌张张的安慰她:“都怪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姐姐你别伤心了,你听我说其实你是有修仙天赋的,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一听到自己有天赋,沈如欢立刻停了泪珠,红着眼睛问成月:“真的?”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其实问你白师兄也是这个原因,我知道你没能通过试炼很为你担心,恰巧听到白师兄同人说起你的事。我也是听他说你有天赋,只不过好像说不是剑术上的,具体什么我也没听清。这才问问你他是否找过你,不想惹得你伤心,对不起。”
沈如欢擦干眼泪,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特意来安慰我,我却只顾着自己伤心。”
“没事没事,你振作起来就好。”成月笑着摆摆手,谈话间队伍前头跑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彭芃气喘吁吁的找了过来。
原来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队伍不是一条,成月没过拜师礼弟子们只听说却不认识她,她随便插到沈如欢旁边,导致前面队伍的人数对不上,这才耽误半天。成月只好先放下沈如欢的事跟彭芃走,奇怪的是成月一路走过去,直到队伍尽头也没看到白时寒的身影。
正想问问彭芃,队伍就要出发了。
看着身边一个个的御剑而起,成月傻了,彭芃见状才反应过来:“我忘了师妹你没有飞剑了,这可怎么办,我的御剑术只能载一个人。”
成月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和沈姐姐他们一起骑马,总不至于马也不够哈哈哈哈哈。”
其实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直接飞过去,但是那样一来就太暴露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御风飞行的。成月送走彭芃,准备去买匹马,结果特殊时期代步工具紧张,竟然连借都借不到。成月干脆坐在客栈门口石阶上歇歇,等人走的差不多她再悄悄动身。
谁能想到又碰到了宵晖,她本以为他早跟着大部队先走了,一时喜笑颜开贱兮兮地凑到他跟前,宵晖见到她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我还以为你早走了,莫不是来接我的?”
她说这话一半是图有趣,一半是占便宜,本来也没指望宵晖接话,谁知,宵晖一脸风淡云轻点了点头。成月愣了愣,眼看他念了一个诀。
一阵狂风起,随后一只异常巨大的雪鹰鸣唳一声停在他们头顶。宵晖轻车熟路地一跃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成月:“上来。”
这种时候不应该直接把她抱上去,再不济也得伸个手啊,难怪长成这样也没有妹子。成月腹诽。
但吐槽归吐槽,成月还是感恩戴德的上去了,甫一站稳便牢牢地抱住了宵晖的胳膊:“我有点怕高。”
宵晖一本正经的说:“那便将你绑着,让雪儿一路拖着你走。”
成月:???是个狠人!
成月讪讪的退后一步,尴尬的笑笑:“哈哈,那也不必,这鸟背又宽又舒服,我这恐高的毛病一上来就好了。真棒哈哈哈,我们快走吧!”
雪鹰通人性,宵晖蹲下摸摸它的脑袋,它“咕咕”叫了两声后乘风而起,瞬间飞入云霄。成月老老实实抱膝坐下,怎么说宵晖也来接她了,证明他多少还是记挂着她这个徒弟的,虽讨厌她但还是蛮负责的。
然而想从宵晖身上挖出“剧情”光靠他的责任心可完全不够,成月思量,必须得让他对自己改观,关系好了才好刨根问底。但是宵晖喜欢什么,她这几天完全没收获,唯一确定的是他讨厌被别人碰,大概是洁癖一类的设定。
每次成月碰他,或者想要碰他,哪怕只是胳膊肘不小心撞到,宵晖的反应也会特别大。要命的是就是因为他的反应太好玩,导致成月有事没事总爱往他身上凑,这种欺负老实的快乐,真的太上头。
但为了完成任务,成月痛定思痛决定以后绝对不再这么做,并且还要诚挚的向他道歉。
雪鹰振翅既快又稳,或许是成月一路太安静,宵晖见惯了她总喜欢黏着自己的样子,平日里总时时戒备,随时准备把人扔出去。
这一时狗皮膏药改了性,导致他反而比平常更在意成月,总觉得有什么大招在等着他。
成月找了个毛软的地儿,懒洋洋地趴在鸟背上往下瞅。云雾之下隐约可见远处一座浮空仙山——是太清宫。整个修真界再也找不到比太清更接近仙的地方,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
传说在宇宙洪荒,六界混沌的年代,人、神、仙、魔、妖、鬼全都处在一个世界,由此引发了各种战事,远古神祗盘古劈开天地,使神族与仙族能居住在远离战争的九重天。
高傲好战的魔族因不满同样实力强大的神族避居九重天,而向九重天宣战。
这场战争也被后世称为神魔大战。旷日持久的战争波及了六界,惊醒了洪荒大圣们。圣人们合力用六朵莲花造了六界,一花一世界,分别置于不同的空间,自此才有了六界的概念。
而在那场战争后不久,神族也逐渐陨落。魔族不肯休战,但神族没落,便去找与神族交好的仙族麻烦,彼时的仙族并不能与魔族抗衡,便祈求洪荒大圣们。
圣人们在天界布下天河,天河连通人、妖、鬼三界,得机缘者即可得道成仙。
在这个背景下,人界修仙者众,而无数未能登及仙道的修士中一名叫太清的道人横空出世,他出生时正值大旱,将出世时天边金龙盘旋霞光万丈接着便天降甘霖,游历的修士称他是圣人转世而收他为徒。
而太清也不负众望,出师后四处游历斩妖除魔。多年后太清行至塞北,在雪山下悟道,继而一剑斩断山峰,以此为基浮于空中建立了太清宫。
而建立太清宫后三百年左右的光景,太清道人便羽化登仙,在这三百年里太清宫蒸蒸日上,门徒弟子一年比一年多,不仅有人族还有妖族和鬼族,是真真正正的正道魁首。
呈现在成月眼前的是一座光凭言语根本不足以描述的恢弘殿宇,三座彩虹架起的云梯连接凡尘,云梯尽头是太清宫门。
拾阶而上入目是一个开满莲花的圆形莲池,莲池中央摆放有一个巨大的珐琅彩塔炉,绕过莲池便是大殿,上书“清浮”二字,殿中供奉三尊。
穹顶中间能观宇宙星象,从下往上一层一层绘制道教神仙,最顶层用真金镂刻道教四御——北极紫薇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后土皇帝祗。
宵晖引着成月穿过大殿,路过一个广场,绕过一个宫殿,又沿着楼梯走了几百步,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榴花树林。
这让成月不禁想起,龙城山庄也有一片很像的榴花林,只不过太清宫比起龙城山庄那种中间突然插一片林子的布置更自然和谐。
成月不得不佩服系统对细节的把控,龙城一向以太清马首是瞻,龙戊志在外总爱以逸真好友自居,龙城的那片榴花极有可能是在模仿太清。身为在书中出场即退场的门派,成月自己肯定不会写这么细节的东西。
她不由得好奇,系统既然能完善细节到这个份上,为什么还会需要她来填坑?
她想问问客服,可是直觉告诉她,客服不一定会说实话。但是自己闷头瞎猜肯定没个结果,还不如去问问,说不定还能套出什么。
成月想的出神,没注意到宵晖已经停下脚步,她一头撞在他背上,只觉眼冒金星,鼻子被撞的生疼。她怀疑宵晖的背是铁做的。
宵晖皱着眉头退后一步,成月捂着鼻子借由他错开的身体才看清眼前这座宫殿,“到了?”
“嗯。”
成月抬头一看——惹雪,确认过这不是她取的名字。宵晖先一步进去,成月尾随其后。殿中的物什很少,只有基础的桌椅和一些生活必须的器具,因此显得愈发冷清。
尤其是宵晖往那一站,冷上加冷。
宵晖很自然的落座动手沏茶,成月立刻接过:“我来我来!”说罢便从茶叶罐里抓起一把茶叶丢进了茶壶,直接倒进冷水开始煮茶,动作一气呵成。宵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欲言又止。
小泥炉炭火正合适,成月一边等水开,一边偷偷打量宵晖,猛然对上宵晖的眼神。宵晖开口:“书背的如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成月抿着嘴装作没听见,低头拨弄茶杯。
“回话,为师知道你听见了。”
“那么多书这才几天啊,不能急得慢慢来。”
“具体背了几本?”
“不、不多……”成月支支吾吾地不敢正眼看他,声若蚊呐:“也就两本。”
宵晖微微颔首,“不错。”
成月一惊:“不错?”她之前听彭芃说只花了五天就背完了那些书还觉得自己进度有些慢,宵晖居然会夸她不错。
没想到宵晖紧接着说:“以你的资质,能背下两本,确实不错。”
成月呵呵呵呵,合着是拐着弯骂她笨。“你也说我资质差咯,那还非要我背干嘛。”
宵晖一挥袖,冷冷开口:“笨鸟先飞的道理可懂?这几日你在惹雪殿背书,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正式拜师。”
够狠!“知道了,背还不成嘛。”成月想不明白了,这人怎么就跟背书杠上了。
成月一天的新鲜劲被宵晖浇了个透凉,背了一阵就找了个借口出来放放风,她凭着记忆找到那片榴花林,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正打算小憩片刻,还没走近,远远看见白时寒独自一人在练剑。成月猫在树后有些发愁,不为别的,白时寒是见过她的脸的,可是她又必须得找他弄明白沈如欢的事。
白时寒十分专注,成月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太清剑法刚柔并济。其形轻快稳健,动如轻风,稳如山岳,避实击虚。
可白时寒舞剑,一招一式凶狠勇猛有余而灵动不足,关键是成月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她仿着白时寒的招式比划了两下,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这特喵根本不是太清剑法,这是她,是江寻月使的刀法。
成月觉得有些头晕,这傻子怎么不学点好的,还在这里练,好在是她看到了,不然换了别人该怎么想,到时候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思及此,成月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摘花飞叶打断了白时寒。白时寒先是一惊,以为被同门发现,看到成月后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然而也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剑已向她袭来。
成月早有防备,红色花朵裹挟灵力击中他身上几处穴位,将白时寒定在原地。
这孩子被她刺激的不轻啊,一见面就想打架,成月也没觉得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怎么白时寒见到她的反应比书里见到江寻月还夸张。成月从他手里拿走鱼跃剑,别说这剑挺漂亮的,她对上白时寒一双嫉恶如仇的眼,调侃道:“偷学我的功夫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师父?”
白时寒脸涨得通红,可惜被点了哑穴,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她。成月把剑放回他腰间剑鞘,感慨着舅甥不愧是一家人,她轻笑:“别这么看我,多不好意思,我现在可是你师妹哦。白师兄应该听说宵晖长老新收了一名弟子吧,就是我,怎么样惊不惊喜?”
听完后,白时寒的脸已经不是红了,而是红里透青,成月噗的笑出声:“至于嘛这个表情,。放心好了,我想做什么早做了,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你不拆穿我,我向你保证太清上下都会平安无事。等我完成任务,我就离开。”
成月打了一个响指解开他的哑穴,接着说:“就当是我们做的一个交易如何?”
白时寒沉思良久,他们两次交手,成月都未尽全力,这也是他觉得屈辱的地方。他知道成月说的没错,她想做什么早做了,最重要的是,掌门和宵晖师叔都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果自己贸然行动,恐怕反而会令太清陷于危难。
他审视她,许久才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所谓的任务是什么。”
成月松了一口气,就怕白时寒跟他的好舅舅宵晖一个犟脾气。对他来说能不动手还是最好不动手。
她认真道:“具体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但是绝不是什么危害人界的事,也绝不会伤害到你身边的人,你大可放心。”
白时寒垂眸思索片刻方道:“好。若你真的如你所说,那我可以当做不认识你,但是如果你有一丝恶念,我白时寒绝对拼死也要将你除去!”
“行!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罪孽深重,你要杀我,我保证不还手。”成月笑笑,有些心酸。江寻月的结局可不就是死在白时寒手上么,结局已定。
“呵,说得好听。还有一件事,”白时寒吸了吸鼻子,顿了顿说道:“你今天没见过我。”
“啊?”成月不明所以地摸了摸下巴,忽的了然,笑道:“我懂我懂,你在这练……剑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见白时寒没意见,成月为他解开定身术,问:“试剑大会你是不是提前跑了?”
似乎是没想到成月会问这个问题,白时寒征了征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难道以为他消失的很隐蔽吗?!
成月无语,“当然是找你没找到啊!你不想参加就提前退场,你记得沈如欢吗?你一手引荐的她去参加试剑大会,她没能通过,哭得跟泪人似的说辜负了你的心意,还被你的粉丝团欺负。”
他揉揉手肘,“沈师妹确实是我引荐的,可是你说她被我的什么团欺负,我怎么不知道。”
“粉丝团!就是平时围着你转的那些个师姐师妹,粉丝行为偶像买单!怎么说你多少也得安慰下沈如欢吧,亏得她怕你失望内疚的落泪。”成月清清嗓子,“好像我说的有些过了。总之,你还是去看看她的好,依我看她虽剑术不行,但于符道一门却是个天才。”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时寒要还不开窍,成月真的只能变成他的样子替他去安慰沈如欢了。
还好白时寒听进去了。
但被白时寒一耽搁,成月觉也没睡成,看看时间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回惹雪殿背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