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吒抢走白玉盒,白达当场脸就沉了下来。
王五有心劝一句,却是被蒋家几个子弟捂着嘴、扭着胳膊拖出了门外。
一旁的蒋陈也是光棍,他乐得看一幕狗咬狗的好戏,便张开薄薄的嘴唇阴阳怪气地说:“白叔说的是,我这东西输了便是输了,只是小蚂蚁从白叔手里抢东西,这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啊!”
白达哼了声没理他,他直接伸手朝薛吒要:“小子,识相的把东西给我,我当你刚才放了个屁,今天不与你一般见识。”
“呵!这位大叔瞧您漂亮话说的,还不追究我,我没嫌弃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够大度的了,滚滚滚……小爷我还没吃完饭呢!”
薛吒说着还曲着手腕做赶人状,他甚至用另一只手捏住鼻子说了声:“什么味道?感觉有人说话那么熏人,嘴里喷粪啊!”
白达就算是个秀才公自持身份,这时候也绷不住了!何况他本就不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他用合起来的折扇一指薛吒:“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把东西给我,不然老子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比放狠话,薛吒从来没输过,他也不急着坐下吃饭了,当即掐着腰指着白达骂道:“是不是觉得老子杀你全家还不够,信不信把老子逼急了,灭你九族!”
这时候,客栈门外又来了两拨人,他们听见薛吒这如此嚣张的话语,纷纷上前来看热闹。
“呦呵!老白,这是给个毛头小子刺上了啊!哈哈哈……要不要你哥哥我帮忙啊?”
“老白老白,你跟这小子废话什么,直接干,难不成在这建安城除了府尹大人还有你怕的?哈哈哈……”
“老白啊……平时都是你抢别人的东西,这世界上还有能抢你东西的,真稀罕真稀罕啊……哈哈哈哈……”
………………
只这片刻,四五波人围了过来,他们嘻嘻哈哈指指点点,说得白达额头上一根根青筋横竖交错,差点要当场发飙。
薛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见这些人都冲白达去,更加肆无忌惮地说:“我跟你说姓白的,老子上山能打虎、下水能捉鳖,你跟我斗,我分分钟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知道死字怎么写不?知道啥叫没有儿子绝了要孙子的念想不?真玩狠的,老子要这建安城要这整个安陆府没姓白的这一趟人!”
他越说越起劲,他脑子里闪过《九品芝麻官》星爷的惊艳表现,虽然知道现在自己的嘴皮子没那么溜,但讲真:骂人的感觉真特么的爽啊!
白达已经弓起了身子,他的呼吸声跟头老牛似得,眼通红通红地盯着薛吒,长这么大,混成了秀才公,他白达没吃过这么大亏、受到过这么大委屈。
“小子,去死吧!”
白达向来是奉行“骂不过你打死你”的铁律,他右手一招,五根手指向心一握,一杆饱沾满墨汁的缭绕丝丝青光的古旧毛笔就被他握在手中。
啪的一声,白达左手折扇打开,其空白的扇面上有十四个褶,他再无犹豫,直接就开写。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薛吒看得明白,这家伙手中毛笔看着刷刷贼快,但实际上只是写了十五个字,他竟然用了三分多钟,且他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以这样的速度写这样一首诗已经是白达的极限。
但只是“返”字最后一笔落下,其手中折扇上就冲出一抹乌光,一道手持匕首的壮硕黑影从中跃出,径直杀向薛吒。
薛吒瞳孔紧缩,他仿佛明白了“诗词”的用法:写下来,召唤某种法则力量,展开攻击、防御。
“那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薛吒摸着下巴沉思间,那持着匕首的黑影已经到得近前。
刷的一声,黑影手中匕首直直地扎向薛吒心口,后面,白达已经得意地拍起了巴掌。
“死吧死吧……小子,牛逼谁不会吹,有能耐的,真别让我活过今晚,有能耐的真灭了我白家!”
周围看热闹的人依然嘻嘻哈哈,白达死还是薛吒死,和他们什么关系?
只是,在这还是有人关心薛吒的死活的。
王五已经快急坏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出手救下薛吒。
“这小子出手大方,可不像这些狗屁四大家族的人,一个个吃饭不给钱整日里就知道白嫖!可……老板娘你在哪啊?要不要动手啊?”
王五还在犹豫,一声略带了些迟疑的脆生生的女人嗓音从楼顶飘下。
“白公子,可否……”
这个声音属于老板娘,但还不急她把话说完,薛吒就已经动了。
薛吒绝不是一个喜欢躺在那给人杀的角色,他先用了个成语【移形换影】躲过了黑影刺来的匕首,而后抽出腰间宝剑冷笑看向白达。
旁边有人警惕喊:“小心点,江湖语者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主,别被他近身杀了!”
白达和其他人纷纷后退,甚至有人出去叫进来了几个护卫。
薛吒冷然一笑,他先是对着头顶说了句:“多谢老板娘厚爱,只不过,我薛吒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
话音刚好打断了老板娘威压白达那句话,话音一落,他身形跃动,手中长剑在一张张桌子上刻画,横排十张竖排十张桌子的客栈一楼,仿佛成了他手中的一张田字格,在他剑尖的划刻下,出现一个个大字。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一草木。”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当薛吒最后一剑落下,四十张桌子上的字纷纷亮起灰色的光。
它们内升腾起阵阵灰雾,一声声叹息、哀怨、呜咽从浓重的灰雾内传出,不一会,便有一道缱绻、模糊的女子虚影出现在灰雾边缘。
这女子的身影始一出现,整个客栈就被一股沉闷的悲伤情绪笼罩,一个个或坐或站的人下意识抽动鼻子、眼圈泛红,他们心间同时浮现出各自人生中最难过的事。
尤其是站在楼顶往下张望的老板娘,她看到了那道灰雾内的女子虚影,就像是看到了自己般,被人抛弃,兄弟遭杀害,自己被舆论的声音锁在这客栈内,只是做个好人陪同一位好心的客官去府衙报个名,还被千夫所指。
“呜……”
“呜……”
“呜呜……”
老板娘忽然就绷不住了,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声声凄厉的呜咽声,就像是一个信号,从她开始,客栈内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都被那灰雾内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悲伤情绪所感染,一个个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娘啊……我不该整天就知道待在建安城都没见您最后一面啊!”
“小强……小强……小强!你不要吓我,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我的儿,不要怪爹爹好吗?你是小婢生的,你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下辈子爹给你当儿子,你不要怪爹好吗?”
………………
而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白达用《易水歌》的诗词力量调动天地法则召唤出的那道持着匕首的黑影,它竟也如个活生生的人般,丢开匕首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