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的时候，京中传来邸报说，左子棠率兵歼灭了莫勒主力，莫勒受伤逃窜。后续收拾残局等圣旨立乌梁新的国主后，左子棠就能率兵返程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北边危险已除，大齐其他边境的压力也小了很多。寒山便启程去了天山。

他第一次跟随老道人上天山时，第一天大约走了五十里路，第二天他就走不动了。但他从小就不肯说苦，脚上的泡磨破了，血肉和鞋子粘在一起，他也能一直咬牙忍着。老道人嘴上虽说他走得慢得不如个老太太，第三天就不知在哪儿给他找了头老牛。

他趴在老牛的背上，老牛走得比他还慢的，气得老道人胡子都要竖起来了。在牛背上趴了几天，他的脚伤都养好了，老道人就让他自己走，就这样，走几天，趴牛背上几天，走几天，再趴几天，后来，他发现他能一直走了。

这次他去天山是骑马去的，走得很快，到天山的时候，离燕锦的生日还有两天。

这两个月里，他其实又去过彬州。那些酥品糕点类的，放不了太久，他就给她带了一些酒，还有很多风筝。又给老道人带了一些古书，老道人这几年间就爱研究古籍，他便将这一阵子在宁城和青州搜寻到的，都给他带了来。

结果老道人一看那古书，便说：“竟研究你那小丫头的伤了，还哪儿有什么时间研究这个？”后来一看酒便高兴了，说道：“这酒还不错，上次带来的，没用半个月我就都喝光了，正想着实在不行自己再去一趟呢”，寒山刚想提醒他说给燕锦留点，老道人象知道他的心思似的：“那小丫头离能喝酒的日子远着呢！她大概是在后院给小花上课呢，你去吧”

小花是只猫。燕锦去天山的路上，每日无聊的车上躺着，寒山便给她找了一只猫，猫喜暖，每天呼呼的和燕锦一起睡。

现下一人一猫正趴在阳光下聊天，屋子是土炕，暖暖的，阳光照在坑上，小花趴在燕锦的旁边，这猫两只前爪伸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太阳下懒懒的，燕锦不知刚和它说了啥，揪了揪它的胡子它都没动，寒山想着，这猫真是在这儿呆得又懒又傻了。

这时听见燕锦正在和它说话：

“小花呀，要是在家里，我就去给你钓鱼，我家有一个湖，里面有好多鱼，有的鱼长得比你还大，我猜你也不敢吃”

“喵，喵，喵……”

“怎么，你不相信么？有一回我钓鱼，那鱼大得差点把我带到湖里去，不过我厉害呀，一下子就抱住一个柱子，这样，那条鱼可就跑不了了，那天晚上珙桐把那个鱼给我们做成鱼汤了，珙桐姐姐，珙桐姐姐…….”

“呜，呜，呜……”

“傻小花你还挺懂事，回去后你陪我去钓鱼，不过你不能先偷吃，你要偷吃了，我说我钓到了，他们肯定不信，你笨得，学了这么久了，还是不会说话”

“呜，呜，呜……”

寒山在窗外悄悄看着她，差点笑了出来。

燕锦转头看见了他，顿时眉眼弯弯满是笑容。寒山掀帘走进来，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坑边，已入了秋，天山上更是微寒，但屋子里却是暖暖的。

“柴婆婆把这个屋子烧得特别暖，现在只有中午我能出去一阵儿，其他时候老头儿都不让我出去，说要到明年春天才能随便在山上玩，还好小花不嫌闷”

风筝又不能出去放，只能等到明年，燕锦就把它们都挂在了墙上。

等燕锦把他带来的小玩意儿什么的都看够了，寒山就和她说了何瑜的事。

燕锦一边玩儿着自己的辫子，大概是为了省事，她只把头发扎成了两根辫子，衣服也是一身花布的，看来是柴婆婆的手笔，她看起来已经和以前的候府小姐没啥关系，再配上泛红的脸蛋，怎么看怎么都是山里的村姑了。

她一边揪着辫子一边说：“那这何瑜何大人肯定就和我没啥关系了”

燕锦说到这儿，感觉象是松了一口气，突然又觉得不太对，没找到亲爹好像也没啥可高兴的……

然后她赶紧就聊另外的：“跟踪杨宁杨大哥的这两个人和那天的刺客看起来一样，那么他们会是一起的么？”

“一定有关系，或者说是同一拔人或同一个组织”寒山答道：“这种自毁面容的，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过有其他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太阳从木窗棂照进来，阳光被分割成了一块一块。寒山想，明天是她的生日，要是她没受伤，那现在清宁山庄肯定是一片忙碌。从她八岁起，候府每年都会操办她的生日。

寒山在山上住了七八日，每天中午的时候，了悟允许燕锦出来一个时辰。不过，现在她的体力其实也就只够站一个时辰，多了也没用。

寒山走的时候，老道人倒是说一句准话，明年这个时候，她就能回去了。寒山觉得象是心头重石落了地。

老道人这时来了句：“人这一辈子，就是不能欠别人情呀，我就是欠了你父母的情，说好了，把她治好了我就还完了，以后你可别找我……”

寒山那日从天山回来后，就直接回了宁城。

赵飞娴之事过后，害死易山的人就等于找出了一小半儿，另一大半儿他其实已有猜测，经过何瑜之事，感觉又靠近了答案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