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四章 从前(1 / 1)十二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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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宁和燕渊到青州的时候,寒山不在军中。他是青兖防线的统帅,如果不想,自然也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他的行踪。军中事务一律是由张少宗统管,这位四十多岁的将军,在燕易山过世之后,几乎从来不回京,对青州的一草一木,远比对宁城熟悉。

此时他扛着长枪,实际他这样的身手,什么兵器的意义并不大,只是他出道以来,习惯了长枪,也可能是易山一直用长枪。

燕寒山和燕易山兄弟,他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他们都对军中兄弟一片赤诚,这大概也是无数的人愿意跟随他们甚至献上生命的原因。但他们也有太多不同的地方,张少宗想,他的性格更像燕易山,他们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之人,和将士们同吃同住。

但燕寒山不同,他似乎生来就带着疏离。

张少宗还记得,他刚到军中时,难免会有人不服气,其实这也没什么,燕易山是以前随老候爷冲锋久在军中的人,但刚接手军队时也是费了一些气力的,更何况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燕寒山。

那些行武之人,见他生的样子,就更觉得他大概是个不怎么有本事的。青兖驻军共五营,每营两万人,编制略小,但每营都配备骑兵五千,军马都是从乌梁所进,脚力极强,青兖防线共八百里,一日之内,所有骑兵可以全部集结。每营都配重弩五千、弩剑全部产自徽州,是朝廷最重要的也是最顶极的物资生产地。所以这三四十年来,无论南吴多少次的进攻,也从未失过寸土。

这五营中,有四营一般驻扎防线各州,因主帅所在地叫凌山,是青州山脉中一个不太高的山丘,拱卫大账的主营就叫凌山营,张少宗就是凌山营主将。

燕寒山刚到时,各营主将和副将例行要来见过上司。其中平日驻防兖州一营的何骁,是个老将军了,当时已差不多年近五十,但人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心思却还和少年人一般,轮到他敬酒时,他就要寒山换大杯。

寒山不好酒,所用的杯子大约是个半两的瓷杯。本来五个营的主将再加上五个营的副将,这就是十杯了,再有一些军中的老兵,以及一些和燕家颇有渊源的,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得有个十来个,这样的话,其实一杯就算半两下来,也不少了。

所以就算是老候爷燕凌赫,在军中也从来都只用半两杯。但燕易山确实是和所有人都一样,用二两杯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燕易山是个天生的海量,天生的酒鬼,他是越喝越勇的人,他枪挑南吴大将娄玉关的时候,便是痛饮二斤高粱白之后。

何骁是个豪爽人,和易山也是忘年交。易山早逝,老将军也是难过得一整天水米未进。寒山和易山长相相似,老将军不免就想起了从前,便让易山换大杯。

军中诸将初见寒山时,只觉得这人乍看象个书生,却没有书生的清高傲气,再看象个贵族,却也没有半分的盛气凌人,更是和谁也未见多说一句,总之难以亲近。虽知他是易山唯一的亲弟弟,但军队中都是粗野汉子为主,对寒山这样的,却也不免有点轻视之意,此时见何骁半耍赖半卖老的让寒山换杯子,虽觉得这样对上司并不合适,但一是也不好驳了何老将军的面子,二是也想看看寒山如何处置,一时之间,竟也无人上来劝阻。

只张少宗觉得大大的不妥,他陪同燕寒山办完燕易山身后诸多事情,却知道这位少年人处事并没有半点文弱书生之气,性格更是冷漠淡然,张少宗一怕他不理此事,冷落何骁,更怕他当面斥责,无法收场。

要是洪伯昭的话,那肯定插科打诨的,就把这事儿解了。但张少宗粗豪之人,一时想不出法子,急得脸都红了。寒山望着他微微一笑,便转头向何骁说道:

“何将军,在下酒量甚浅,杯子确是不敢换了,要不何将军也换了小杯吧”

何骁当然不会换小杯子,还要再纠缠,张少宗赶紧给他使眼色,要把这位惹急了,当场难看可怎么办?张少宗可是亲眼见过他袭爵当日,朝中一个什么御史,言语中带出一点对易山的不敬来,他当场就将那人逐出了府。

何骁只好忍了忍,大杯喝了,心中却是不服,想着这样一个连酒都不能喝的书生模样的人,怎么能带领这十万精兵?

于是在酒后众人一起巡视演武场的时候,何骁便提议大家比个箭,也给新上任的主帅看看大家的士气。

靶子弓箭都是现成的,年轻将军们已经跃跃欲试了,众人个个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在新任上司面前,更是打足了精神,一时之间,三箭齐发的,以手代弓的,有位年轻的将军更是背向靶子,反手甩出,虽有两支中的是八环,却也赢得一片掌声。

等何骁上场的时候,他是存了心要出个彩的,他不象其他人一样在靶台前,而是牵过了一匹马,只见老将军卸了大氅,一身黑灰色的铠甲,翻身上马,练武场尘烟飞起,老将军马上拉满了弓,急驰中羽箭连出,那起箭之处离靶子足足有三十丈开外,且老将军纵马半步也没有停,顷刻间十箭皆出,箭箭十环。

场上欢呼掌声雷动,张少宗也不由得鼓掌叫好。他自小就是学武中的佼佼者,对他来说,此事自然不难,即便蒙上了眼,也是可以全中的。和燕易山一样,他不仅是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也是武道中的高手,对他来说,这种比箭的事,就象是大人和小孩子掰手腕比力气,是不具有可比性的。

所以这种场合,他几乎从不参加,以前的燕易山也不参加,不然这看起来总有点大人欺负小孩的意思……,众将心中也全知道,就没把他包括在内。

这何骁也对自己的表现甚是满意,下巴都微微抬起了,一边向众将谦虚着,一边却难掩那么点眉梢上扬的得意。

然后,他便说道:

“候爷,咱们大家还没看过您出手,让属下们开开眼吧?”

别人不知,张少宗却知这等把戏对寒山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心想也好,寒山出了手,也能震震这群傻老帽们,挫挫何骁的傲气和不服。

谁知寒山竟然说道:“众位将军神武,我就不献丑了”

本来他是上司,无论是不愿意出手,或者说是担心自己出手不如下属,这样说了,其他人必定也就遵从了,他初来乍到,并没有特别熟的哪位可以到不拘礼硬劝的。但这何骁大概是刚刚的酒没喝痛快,就有那么点不依不饶起来。

“候爷,咱们战场上的人,搭弓射箭,大碗喝酒,候爷就让我们瞧瞧!”

他这样说,如果寒山再不出手,一是显着和大家也太不合群,二是显得扭捏了,技不如人也没什么,但要不怕这个而不敢试,那就有失军旅本色了。

张少宗看他神色冷淡,想着他会怎么样控制这局面,难道刚刚的推辞是以退为进?这确实也是个好主意,一会儿会显得众人的心理落差更大一些,也就更震惊,是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张少宗还想了他会怎么出这十支箭,对他自己来说,可以选择双手十箭齐发,或者可以选择单弓蒙眼,象何骁那样也行,不过当然可以更远,马速可以更快。燕寒山的武功在他之上,说不准可以有更难的看起来更华丽的他想像不到的法子。

然而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他简直万万没有想到,只见燕寒山取过一张普通的弓,就站在台上,既没蒙眼,也没齐发,就这么一支一支的,用最普通的最常见的一点也不稀奇的方法射向了靶心。

当然众人也是喝彩,但确实不是震惊,因为这样实在是上场的将军们几乎都能做到的事。

但张少宗却瞪大了眼,惊的说不出话来,出头易,韬光难!更何况燕寒山才仅仅二十岁,这样的一个少年郎,正是争强好勇的年纪,忍住不出手很难,但出手了,故意装成普通的样子,岂不是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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