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吴陈兵边境，并没有急于进攻。因为是战时，各营主将和副将是不能离岗的，所以自然是左子棠去各营巡查。

张少宗肯定是没法陪同，他还得盯着青甲岭战场呢，贺樟也更不愿意去，当然左子棠也不爱带着他。所以这陪同一职，就只能是屠潇来了。

屠潇是亲兵护卫队的队长，这个职位官是不大的，但是非常重要。亲兵护卫队是直接保护主帅的，本来护卫队是四十八人，后来寒山相继提拔改编的，现在就是三十六人，也没再增加。

左子棠由于刚来的贺樟之事，也沉稳了许多，马上过年了，年前左子棠赶着把青州一营、二营就都顺利的巡查完了。屠潇人伶俐，这两个营，也没出啥岔子。

年后初三，左子棠就来了兖州一营。虽说因地势原因，南吴大多主攻青州，但青兖交界，兖州一营驻扎地离青甲岭实际上只有二百里左右，所以何老将军的兖州一营一向都是作战主力的重要部分。

而且何老将军这人一向豪爽不拘小节，接风宴上，那自然要饮酒的，喝酒自然要用大杯。他向来就是如此，十多年前刚见燕寒山时也这样，寒山也没怪过他。

左子棠自然也换不了大杯，除了天生酒量的人，没人能用那么大的杯子一直喝。何老将军当然会说几句大人文质彬彬，上战场就需要大碗喝酒一类的话，这些是没人在意的，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别人和他也是什么话都能说，什么玩笑都能开的。

但左子棠不同。屠潇一个劲儿的给老将军使眼色，可能何骁也没看见，不过多半他看见了也不会听。左子棠的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了。但何骁一向可不是个看别人脸色的人，所以喝过酒后，他照旧老规矩要去比箭。

喝酒比箭，这是老将军一生爱好，兖州一营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凡是稍微有点职务，甚至有些也没有，只是刚来的小兵，统统陪他射过箭。老将军是这样，对超过他的人，一律没有任何嫉妒之心，是特别欢迎别人调侃他的；对不如他的人，他自己肯定也是要调侃人家几句的，大家一般也就顺着他胡说几句，开心就是了。

何骁六十出头了，年前刚刚升了二品归德将军，本来就是预备着过了年就荣休的。副将接任，也差不多早就定好了。

所以老将军今日这比箭就越发的兴致高涨，也是，休了之后，也难找这么多人一起比了。老将军借着酒劲，竟然一个翻身，站在马背之上，十箭个个十环。他六十多岁的年龄，别人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老将军高兴得哈哈大笑，就来了句：“哈哈，我这招儿，张少宗也不一定能会！”

不知哪个多嘴的就喊了句：“那你说候爷能不能？”

何骁嘿嘿一笑：“这个么，我自然是不和他比的”，偏偏说完这句，何骁就冲着左子棠喊道：“左大人，来试试，让兄弟们看看！”

大概真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左子棠就觉得这何骁实在是轻视他，已经快要咬牙了。这种比箭，按他的想法，胜了没什么可骄傲的，败了可就丢人了。其实何骁就是比个乐子，根本没想那么多。

左子棠想了一阵子，就用了个三株连发。这是用一张弓，三支箭同时射出，最后一次用上四支，也是个个十环。大家掌声雷动，可也没人多夸几句，不是大家不夸，实在是何老将军天天玩这个，多新奇的方法都有人试验过了。

左子棠话没说，心里的不满脸上都快盖不住了。屠潇跑前跑后的想劝劝何骁，但老将军哈哈大笑：“大家都是行军打仗之人，又不是姑娘，哪有那么多弯弯心思？”

可事实证明，有弯弯心思的，真的不仅仅是姑娘。

初五这天，本来左子棠在一个营中也就是呆两天左右，要起身去兖州二营的，但老将军说这天还是“破五”呢，留左将军、齐大人、何大人再呆一天，明儿再出发。

但就这天，或许是听说了左子棠在这儿，也或许只是碰巧，突然南吴军队进攻防线。

大年初五，天灰蒙蒙的，有点阴天的样，可又没下雪。没风，但天儿冷嗖嗖的，冻手冻脚，就象有冰凉的虫子在皮肤上爬来爬去，说不出的难受。

带兵的是涂州娄铁关。南吴涂州和兖州接壤，本身驻防兵力并不多，和兖州一营类似，大约两万多的兵力，但除去已到青甲岭附近的南吴五万大军外，还有十万大军陈兵在后，这一战就异常重要了，哪里成为突破口，哪里可能就会成为八百里防线的主战场。

何骁当即点兵出发，花白的头发全掩在战盔之中，老将军蹬鞍上马，干净利落。副将王盛和参将李昭一同前往。左子棠坚持要到阵前……阵前距大营三十里，顷刻即至。

是娄铁关亲自在阵前。此人现在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细眉小脸的，看起来也甚是瘦弱。众将却都知道他武艺高强，一般他出场时都是李昭上场，李昭还是十多年前，娄铁关守涂州后，寒山从凌山营调过来的，是年轻一代中临敌经验相对丰富，武艺也能与娄铁关不相上下的。

这李昭出身贫寒，但年轻知礼，身手好又谦虚，深得上上下下喜欢，后来更是变成了何骁的女婿之一。

这次当然还是他，何骁嘱咐了几句让他小心，莫轻敌，李昭就要打马而上了。

但就在这时，左子棠叫住了他。

“南吴大举进攻，此战意义非比从前，何将军昨儿还讲道，当年随燕老候爷青甲岭之战，老候爷身先士卒，亲自带兵冲锋。咱们行伍之人，打仗冲锋自然是将军在前，才能提振军队的士气，也能震慑敌军。”

“何将军，依我来看，这场应该我们出场才对”

李昭忙说道：“左大人，何将军，待末将先上场探个虚实，左大人是防线统帅，万万不能轻易上阵”

左子棠看了李昭一眼，没理他说的话。

王盛忙又说道：“左大人，这娄铁关年轻力壮，老将军已近暮年，李将军的武艺是咱们兖州一营众将中的佼佼者，咱们一般都是李将军应对娄铁关”

左子棠又看了一眼王盛，又转头对何骁说道：

“看何将军昨日校场比箭，武艺高强，可原来何将军面对强敌，都是让别人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