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的吃食最是令余晖满意。之前上班时，家里包好粽子蒸好冻糕，爸妈都会打包给她邮寄一些，权当早餐。邮寄量自是不多的，每餐都省着吃。今年在家守着它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两个粽子，一个冻糕，一碗牛奶，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早餐了。咸粽子甜冻糕，吃完咸的吃甜的，圆鼓鼓的肚子便是对这美味最好的回馈。有时嘴馋觉得不过瘾，打算继续剥个粽子吃，总会被家人阻止，糍的东西不好消化，适可而止。那好吧，留着明早吃。

天气越来越冷，左邻右舍安空调的少，大家都靠原始的方法取暖，烧柴火，那天在林一飞家里烤火，感觉空间不够大一样，听爸说，今天烤火队伍竟转移到林子中间的空晒坝上。

空晒坝是早些年搬迁人户的老屋基，宽大敞得开，四周远远的有竹林篱笆房屋挡着风，这样一看，确实比林一飞家的院子好，便于大家嬉戏聊天好发挥。

吃完早餐，外面的露水快干了，余晖提着菜篮上菜地割青菜。到地里一看，抱儿菜长得着实茂盛，比棒棒青大好多，索性割一大颗抱儿青。没想到，菜太大，菜篮太小，装不小。只得坐在田坎上，先把儿一个一个掰下来，放进篮子里。

突然背后有人叫，余晖，余晖。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更多是陌生，对了，就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余晖回头一看，差点没愣住，这不是小静子吗。这是多少年没见过了呀，彼此都活在朋友圈里，见了真人，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

缓冲一下，余晖赶紧整理整理手上的泥土和露水，给小静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静子说，余晖呀，你回家当菜农了呀！

余晖笑了一笑，要是真能当菜农那就好，只怕是要被我妈爸打死，说我吃老啃老，我就回来休息休息，年后再回去上班。

这一说，逗得小静子哈哈大笑。

小静子又说，前几日和我妈通电话，她给我说你回家很久。想着你俩小时候那么好，难得有时间你待家里，就让我回来和你聚聚。我一听这个消息，可乐坏了。

余晖说，走走，去我家吃晌午。

两人抬着菜篮，一路到家。

余妈妈见了小静子，开心得拉着手看了又看，说，小静子，你说你多久没有迈过我家门了？

小静子只是笑。

三人搭手，很快一桌饭菜便上桌了。

小静子不住地夹青菜蘸豆瓣酱，边吃边大大赞美这酱，嬢，我吃了太多家的豆瓣酱，数你家最好吃。现在好多不放麦子酱，只有你家有，太好吃！

夸得余妈妈好开心。

饭后，余晖对小静子说，我们去后面林子中间烤火吧。

小静子立马回应，好呀好，好多年没在家里烤过火。

话毕，二人抱着几个土豆和红薯，几节红甘蔗，走过去。到了发现，只有林一飞一个人蹲在火边，加着柴火。大概是晌午，大家都回去吃饭，还没出来。

小静子一趟跑过去，想吓吓林一飞，没曾想，人家反应更快，赶紧起身，害得小静子来个急刹车，差点就没刹住，万幸余晖从背后抓住她的衣服。

三人乐得哈哈大笑。

林一飞拍着二人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林子里金花姐妹合体啦，需要庆祝庆祝。

余晖反手打了一下林一飞的背，小静子使劲踹了他一脚，疼得他瞪大了眼睛大声说，想不到我一米八了，还要挨你俩的打。

小静子说，有本事你打回来呀。

林一飞立马泄气了，不敢不敢，怕你那富二代男朋友找人收拾我。

小静子又踹了他一脚。

余晖赶紧拉住小静子问，你只给我说你男友的事，你怎么没说他是富二代呀？

三人这才各自找了椅子坐下来，向着火，啃着甘蔗。

余晖转身对着林一飞说，你才回来没多久，怎么消息比我灵通多了，真是牙尖十八怪的。

林一飞说说，你要是天天来这里向火，保准要不了三天，这林子里家家户户大大小小的事，全都了然于胸。不是我非得听，是他们非得讲。不过呢，闲着也是闲着，壳子就火，越烤越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静子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都年关，你俩怎么都没坚持下，到放春假时再回家呢？

余晖和林一飞同时回，受不了了。

余晖赶紧接话，我和他不一样，人家是失恋了，怕睹物思人，才受不了的。

林一飞瞪了余晖一眼，你真是百事通知道完了，倒更像是当事人。

余晖气呼呼说，谁是你的当事人了。

小静子制止住两人说，都是大人，怎么还像个小娃娃，一吵就停不下来。长不大的样子。

一阵风过，柴火的烟立刻改变了方向，只赶着上林一飞的脸，熏得他睁不开眼睛，眼泪长流。

小静子打趣他，想着前女友，心痛了吧。

林一飞只是低着头，翻烤丢进去的土豆。

余晖递一根甘蔗给他，他也不管手上灰多不多，接过就啃起来。

好甜。

林一飞边啃边问她俩，你们今晚有安排没？

余晖，没安排，你要请我们呀。

林一飞，是啊，今天腊八，晚上到我家和腊八粥吧。

小静子说，你熬吗？

林一飞自信满满地说，这是当然。

小静子满脸疑虑，连电饭煲煮饭都煮不好的人，还要煮腊八粥，怕是疯了吧。

天开始暗下来，林一飞起身跑回家熬粥去。

小静子和余晖继续向着火，聊着天，说说过去，说说现在，说说那富二代男友，时间过得快。

听到林一飞在林子后面，扯着嗓子喊，吃饭了。

二人这才收拾收拾离开，其他人簇着暖和的地方，继续向火。

来到林一飞家的厨房里，锅里的粥微微翻滚着，灶台上放着两只大斗碗，盛满了粥，热气腾腾。

林一飞指使二人：你们各人给家里送一碗去，免得他们熬。送去后，赶紧过来吃，我等你们。

前些年，家家户户都会熬一大锅腊八粥，腊八粥会加入不少腊肉，物质不充裕的年代，一碗腊八粥胜过太多。一锅一大家子可以吃好几顿，第二顿尤其浓稠浓郁。民间有这样的说法，喝了腊八粥不长疮疮藓藓。

这些年，年轻人都出门了，加之生活水平提高，熬得都少了。

今天见林一飞这一大锅，着实让人吃惊。

微微散出的香味，一时间勾起不少回忆。味觉最能串出记忆的，篆刻在时间里，最难遗忘，只是偶尔会被遮盖，而非忘记。

腊八粥的材料多，米、糯米、花生，腊肉腊肠，青菜抱儿菜，白萝卜红萝卜，有些人喜欢将腊肉腊肠炒一下，余晖更喜欢林一飞的做法，直接煮。米豆和肉类同煮，快熟时，再倒入蔬菜萝卜，煮到粘稠即可，无需放盐，腊肉只有咸味。

给家里送完粥，这边饭桌上已经摆好碗筷了。林奶奶已经坐下，林一飞给大伙盛上热粥，就着刚拌好的川芎叶，家的味道，更是故乡的味道。

小静子转了两次碗，余晖也不敢示弱，也转了碗。林一飞更不消说，吃了三碗又去加了一碗。

林奶奶喝着粥的同时，不忘夸同桌这两个女儿漂亮，乐得大家笑意盈盈。

吃完粥，大家聊了会天，准备各自回家。余晖执意要送小静子回去。林一飞打趣说，你俩要重复小时你送我我送你，送了无数趟后，选择中间的草堆里睡觉的事情吗？

没等她俩回答，林奶奶感慨地说了一句，林一飞，难过你要失恋哦？耍不到朋友都是背时。

腊八一过就是年，屋外风声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