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然不知道自己呆愣地坐在这稻草铺成的床上坐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后脑勺的疼痛正在一点点消失,最终没有。
而自己的肚子,也开始感到饥饿。
他听着腹中传来的滚滚响声,可是这个牢房里并没有吃的,只有一壶茶。
他想着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法,最穷的人家里永远是不会准备茶叶的,因为喝茶会让自己更加想要吃东西。穷人家哪里有多余粮食让自己吃饱?
李当然只能躺下,努力让自己睡去。
可惜,过了很久,他才真正地睡着。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李当然已经没有多少饥饿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全身有些乏力。他来到桌子旁,也不管那茶水中到底有没有放什么东西,直接举起茶壶,嘴里含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下了好几大口。
终于是缓解了一些乏力的感受,但饥饿又爬了上来。
果然,饿的时候不能喝茶。
李当然整个人像一个蠕虫一般,软绵绵趴在稻草床铺上。
干稻草上面的须叶弄得李当然一张脸,有些酥痒。他只能翻了个身。
那个将自己抓到这牢房来的人,难道是想饿死自己么?
正想着,他听到了木轮碾压过路面的声音,咕噜咕噜,在整个黑暗的牢房中回荡。
李当然慢慢从床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门口,他双手扶住木栏,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过去。
当那个人坐着轮椅,被人推着从黑暗中现出身影的时候,李当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
“果然是你。”李当然的声音里没有愤怒,他只是平淡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李当然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季行宣,不知道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人。
等到季行宣被焚香推着轮椅来到李当然所在的牢房门前的通道上,他只是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微笑,缓缓说道:“并不是我。”
“你是不是知道我真正的秘密?”李当然不想和这个懒人纠结这个问题,不管是谁将他带进这个牢房中,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因为你并非真正的李当然这件事么?”季行宣笑容变得更丰富了一点。
“是。”李当然的声音并没有多少的力气。
季行宣转头看了一眼焚香,焚香点了一下头,直接离开,踏入黑暗中。确认自己的侍女远去,季行宣缓缓说道:“你的身上,具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气运,这让你就像是坠入这禄州城的月亮。所以,城主大人与我的父亲才会在后来想要用你来做这么一场大事。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你并非不死,也并非不伤。”
李当然下意识地看了自己胸口,想到了什么,他惊讶地说道:“覃木匠?”
“看来你在这深牢之中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季行宣笑道,伸出手指,只是轻轻的对牢房的木门点了一下,那上面挂着的铁锁哐当一声就打开了,“走吧,这里不适合讲故事,推着我出去吧。”
李当然取下上面的锁链,将木门推开,走了出去,双手搭上轮椅的椅背,将季行宣推着转了个身,从他们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前路即便一片黑暗,在此时的李当然眼中,却是一片光明的通途。
经过一段不长的甬道,李当然费力地推着季行宣走过一条坡道,终于走了出来。这是一件四面都是砖墙的的房间,焚香正守在房间的门口,她早早的将房门打开了。
外面的光线很亮,甚至能看见那蔚蓝色的纯净天空,李当然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出去吧。”季行宣淡淡说道。
李当然点头,推着轮椅,走出门外。
他的视线瞬间变得豁然开朗,甚至举目望去,仿佛一双小小的眼睛能够装下整个禄州城。
将季行宣推到一旁,李当然从屋子里取出一张椅子踩在上面,看着底下的景色,心生感慨:“原来我被关进了北城墙下的牢狱中。”
他的身后,是那高大的箭楼。
不过李当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这城门楼上,没有那官兵把守。
“这里的兵将早早就被人安排走了许多,只留下了十个人,焚香便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让这些人睡下了。”季行宣似乎看出了李当然的疑惑,笑着说道。
李当然将双手搁在城门楼的箭垛上,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下面的所有。
原本热闹非凡的禄州城,此刻人还是那么多,只是这些人全部都规矩地站在珠市大街的两侧。有官兵将这些拦住,不让他们越过那一条用兵士筑成的界线。
“这是要做什么?”李当然疑惑问道。
“太子殿下,自济水江上游坐船而来,今日午时,准时进城。”
季行宣平淡的声音传入李当然的耳朵,让李当然的脸上变幻了好一阵。
他先是疑惑,然后好像又想通了,笑了起来,“原来他们要杀的,是太子。”
“不是他们。”季行宣摇头,“是城主大人和我们。”
“你们?”李当然震惊地转过头,看着季行宣。
“太子殿下和自己的家臣说,天下哪里有什么六十年的太子……于是皇帝陛下,就打算让他死在这禄州城,然后嫁祸给城主大人,再让下一任太子人选的十三皇子带兵前来围剿。”季行宣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双手撑在城门楼子上,看着李当然,缓缓说道:“我的父亲,季丰延,很多年前,就成了太子的家臣之一。他这一生,只想要一个侯爵的位子。”
季行宣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骄傲,也有一些狂妄:“可是,我永远不会让那个老家伙如意。所以我会让太子死,至于我那个老父亲想要的爵位,谁在乎呢?”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李当然的两条眉头已经紧紧的纠结在一起,好似变成了一条。
“如果浪涛来袭,于接下来整个禄州城的巨变之中,你活了下来,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原因。”季行宣伸出手指,摇了一下,笑道:“但肯定不是现在。”
突然,一阵喧闹,南城门那个方向,分立道路两旁的人们全部如被割下的稻子一样,跪了下去。
季行宣止住脸上的笑容,冷冷说道:“太子殿下……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