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哥和陆银雪的“苟且之事”早已传遍整个黑山捺钵,以至于都沦为了萧燕燕和韩德让二人谈情说爱之余的谈资。
老实说,无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都不看他们的这段关系。对于契丹人来说,一个身份低贱的番邦奴隶竟然胆大包天且好运爆棚,能勾搭上耶律皇族的惕隐,这既挫伤了自我感觉良好之人的信心,也招来了不少倒霉蛋的嫉妒;对于汉人来说,一个女子还未过门,竟还和“野男人”恋奸情热,实在是恬不知耻、放荡至极,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接受一个扣绿帽子的女人,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有一个给同性招来不贤骂名的“异类”。
耶律休哥身份尊贵又握有实权,人们不敢在背后恶语中伤他,于是就把对这段“畸形恋爱”的仇视与敌对全部发泄到地位低贱的李纾身上,他们“悄悄”在她身后议论纷纷,将各种常人难以启齿的羞辱话全部灌入她的耳朵里。但陆银雪丝毫没有被那些恶语中伤,天气转暖、寒冰渐消后,她经常大摇大摆、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人群中,对那些一样的眼神熟视无睹,甚至觉得太过好笑以致忍俊不禁,只剩下那些无聊又八卦的男男女女兀自尴尬。
人们猜不出这个女人怎么还能如此坦荡,仿佛那些癞蛤蟆吃天鹅肉的腌臜事和她完全不沾边儿一样。其实真相很简单,并不是陆银雪脸皮厚到表皮层顶天、脂肪层立地,而是她和休哥之间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休哥接她到自己的帐中是因她在畋猎时为他挡下误射来的一箭而失血过多十分怕冷,他的帐中皮草繁多,还有奴隶伺候周全,便于为她保暖养伤。
至于同睡同起,也不过是因他们作息规律接近而带来的假象罢了。她遍体鳞伤,不但腿上老刀伤未愈,肩胛又添新箭创,还因中箭坠马摔得身体大面积淤青,根本不符合“滚床单”的条件,他们都是分着睡的,休哥睡榻,陆银雪则睡在他的床上。况且休哥早已起誓一定会尊重她,直到二人喜结连理之夜才会行巫山云雨之术。
公元九六九年,二月,经常虐杀近侍的耶律璟猎得黑熊后欣喜若狂,喝得酩酊大醉来庆祝、纪念。他忘记了一切,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午夜时分被辘辘饥肠唤醒,这才想起来自己喝酒的初衷,想立即尝到那美味的熊掌。这简直是无理取闹、存心刁难人!近侍小哥、盥人花哥自知此次除非神仙相助否则是不可能满足皇帝的心愿了,二人不甘心坐以待毙,毕竟弑君而逸尚有一线生机,任人宰割绝对死路一条。何况这位“睡王”好施加酷刑,肢解、炮烙铁梳,光听名字就不寒而栗,何况他们不久前才亲眼目睹了皇帝“杀前导末及益剌,锉其尸,弃之”的残忍恐怖场景,这更加坚定了二人弑主逃生的决心。
手无寸铁的小哥、花哥联合了拥有全套刀具的庖人辛古等共六人,趁睡王好梦连连时一同终结了他的性命,四散而逃,史称“黑山之变”。耶律璟庙号穆宗,附葬于怀陵,热衷于睡觉、三十九年不动摇的他,终于长眠在父母的身旁。
凡帝王更迭常常带来变故,对国家、对朝堂如此,对百姓来说,也是无法逃脱。我们终究是伴随着历史车轮前进时起舞的尘土。
萧燕燕的父亲侍中萧思温同飞龙使女里、南院枢密使高勋等一众朝臣拥立世宗之子、穆宗之侄耶律贤继承大统,即辽景宗。耶律贤登基后因他拥戴之功,欲纳其一女为贵妃。心机重重的萧思温深知长女次女资质平庸,远不如幼女燕燕沉稳细致讨人喜爱,于是宁愿遭受非议、毁掉与韩家定下的婚约,也要将这个最端庄貌美、天资聪慧、善解人意的小女儿送至君王侧。耶律贤也真知恩图报,萧绰也确实深孚父望,才过两月就被册封为皇后。
为了成功棒打鸳鸯,让萧韩二人彻底死心,萧思温不知给韩匡嗣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把三子德威嫌弃并悔婚的“二手女人”陆银雪,娶给二儿子德让为妻!
萧思温的这一番“骚操作”让陆银雪和耶律休哥休哥人在穹庐坐,锅从天上来,平白无故膝盖中箭。无奈休哥凭一己之力斗不过当朝国舅,只得隐忍不发。不久前他刚刚主持完耶律贤与萧燕燕的婚礼,没过几天又要
奉命主持韩德让与陆银雪的婚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自己交到别的男人手中,这份痛苦有多么深刻,他的内心有多么煎熬,可想而知!
得知韩李即将大婚消息的萧燕燕,支走下人后,竟然独自在摇曳的烛火下低声啜泣,一片哀婉凄柔的影子落在毡帐华丽的壁毯之上。在得到父命之时,在与夫君并肩看着台下的群僚时,在迎上韩德让悲伤而复杂的眼神时,她都选择了冷静,决定要坚强,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可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得知韩德让与李纾婚讯的时候,她要赶快命奴仆退下、免得被他们发现自己潸然泪下?明明自己和这个男人已再无希望,却为何还想要自私地霸占他而见不得别的女人替代她?
韩德让一生的挚爱唯有萧燕燕,纵然他将萧燕燕锁在内心最珍贵也最深刻的角落里,他这颗空落落的心也再装不下别的女人。他不喜欢陆银雪的浪荡,也不讨厌她的才情,当他得知父亲为自己娶的妻是成天和耶律逊宁厮混的李纾时,他的内心毫无波澜,麻木地同意、答谢了,只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可以保护他心爱的燕燕。
进一步,不能,退一步,不愿!
韩李大婚的前一夜,陆银雪和休哥在他们常去的河边约见。休哥想抱抱她,却想到她即为他人妇,最终还是放下了双臂。陆银雪却彻底崩溃了,她扑到休哥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泪如泉涌,浸透了他的衣袍,一层又一层,浸润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