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远远看见了景砚,恭恭敬敬地低了头,称呼四少。
秀润君子轻踩月光走来,笼着一身的烁烁清辉,映在眼眸里,浮光掠影,碎了满地温柔。
站定,视线落到景维奕身上,薄唇轻掀,眼里却半分笑意没有,昏黄灯光在头顶忽明忽暗:“放了他。”
“四少,这是景爷吩咐的。”言外之意是不能放人。
景砚言简意赅:“出了事我负责。”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景维奕一抬头,恶狠狠瞪他,用力过猛,脸上好不容易凝住血的伤疤又被挣扯开,皮肉外翻,显得面目狰狞,心里有不甘和贪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假惺惺的话大可不必,你等的不就是今天……”
“四少,这……坏了规矩。”
“放心,不会怪罪你。”
“那、那好吧。”
那人转身对旁边人吩咐了几句。
景维奕撑着身侧的墙站起来,眼底燃了熊熊烈火,像要把人烧得灰飞烟灭,“景砚,消息是你透露出去的吧。”
景砚脚步稍停,嗓音很低,隔远一点的人几乎听不到,景维奕靠的近,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你猜。
“景砚你不得好死,”景维奕盯着眼前五米开外的身影,唇角轻掀,眼里擦过点冰冷笑意,不达眼底,“和你那个下作的妈一样。”
景砚身形一颤,回首,眼瞳生硬,眸色渐趋阴鸷,直勾勾盯住某个不知死活的人,阴冷至可怕,而后丟下几个字走出洋楼,脚底踩着的陈年落叶凭风一卷,散在空中,起起落落,漂泊零碎。
御景星荟。
主卧灯光昏暗,照的人脸孔冷白,阳台窗户开着,风携着雨窸窸窣窣灌进来,角落里几株太阳花被摧残至落败。
“四少,计划成功了。”
“嗯。”
景砚随手按了开关,熄掉灯,蜷在落地窗旁的吊椅里,指尖夹了张照片,女孩正值豆蔻,嘴角扬着笑,旁边的梨涡荡了起来,眼睛弯弯,化作月牙儿,身旁的男孩年龄略大些,十七八岁的少年,轮廓依旧稚嫩,杏眼安静细腻,没什么温度,寡淡又乏味。
良久,照片被塞到了吊椅旁边,手指一压,抱枕陷出痕迹。
黑暗里,猩红的血顺着手腕滑落,整个衬衫袖口被血染尽了,又一滴一滴砸进银灰色地毯里,脚边扔了把刀,刀尖沾了血,森凉冷冽,周遭空气被血腥味占据,玻璃碎了一地。
钟表里指针争分夺秒,风停雨歇,主卧空气静谧到停滞,只剩薄弱的呼吸和血“嗒嗒”落地的声音,一下一下刺激心房。
手腕搭在身侧,润瓷的白,其间的刀痕格外显眼,新的、旧的,密密麻麻,看得人心底发怵。
景砚做了梦,梦到了极久远的事情。
正值盛夏,流金砾石。
昨夜降了一场许久未曾来的泼瓢大雨,荔枝树的叶子沾上夜里甘霖,微风一吹,细雨纷飞,落在人颈间,融去了盛夏的炙热。
蛰伏地底的蝉也因昨夜的那场雨破土而出,坐在枝头,知了知了的叫着。
树上坐着知了,树下坐着年轻妇人,双腿并着,趴了个男孩,五官稚嫩,只有九岁零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