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宽大囚服,那清瘦的身体越显苍凉,风翻卷裤脚,那本就被撩开的伤口,暴露得愈发清晰,一针连着一针,缝在肉里,诡异,渗人,就像一只肉蜈蚣。
楼上,那坐在窗边上,忙碌啃鸡的人随意一瞥,然后整个人像是一尊滑稽的雕塑一样僵在原地。
只有一双苍老机灵的眼睛一眨,许久又一眨,然后……
“客官,您要的鸡……”
重新端着烧鸡进来的店小二赔着笑,然后,就见面前分明头发花白,瘦骨嶙峋,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的老人,嗖一下没了身影。
“鬼,有鬼,有鬼啊!”
手上托盘砸在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堆,店小二边哭边连滚带爬往外跑去。
隔壁包厢的闹剧再一次噼里啪啦传来,侍立一旁的几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只觉今日出门吃饭没看黄历。
“兴叔觉得这出手之人是谁?”洛书亭从那处不起眼的屋檐处收回目光,回头看向身旁之人。
身旁那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灰色布袍,儒生打扮,腰间却佩一长剑,夹杂儒生和侠客之气,却又不违和。
周兴闻言,想起方才那凌厉的箭势,眉头皱的更深:“属下只能感觉到那出手之人定是高手,却看不出什么门路来,要不要属下派人跟上去查一查?”
洛书亭摇头:“那人武功不在兴叔你之下,去了也无用,更何况,”洛书亭扬眉:“我曾在父亲的藏书中见过一本名人传记,此人身手颇似那传说中缪铭将军那一招飞羽刺霜。”
周兴心中一惊,直不敢相信:“公子可有看错?”
周兴皱眉道:“缪铭将军可是当年权倾朝野的祁相第一心腹,也是当年夏宋第一名将,可惜当年自从祁相之子安国公祁琰娶了公主之后,他便随祁相一起辞官隐去,后来其子随安国公死在当年津淮一战,其孙也随安国公世子死在了去往蜀地的路上,两人当时都未成婚,祁家和缪家嫡系可谓是双双断绝,听说这缪铭将军的飞羽刺霜传嫡不传庶,这世上怎会出现这样的招式?”
“我也不知道,”洛书亭看他一眼:“许是父亲的藏书有错,又许是我看错了,又或许”洛书亭眸一闪,笑道:“或许有什么事是天下人搞错了,也说不定。”
周兴听得心头怪异,正欲开口再说,窗外突然炸开一道痛惜得令人鸡皮疙瘩至立的惊呼:“老子的烧鸡!”
经过在这包厢,隔了一堵墙的一个多时辰的相处,周兴等人眉心狂跳,实在是对这声音太过熟悉!
忍不住朝窗外看去,只见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的街上,唯一的停着四辆囚车的空地上,其中一辆囚车已经不知何时被打了开,原本被关在里面的人已经不知了去向,空荡荡的囚车里只有一只还不时冒着热气的烧鸡。
周兴瘦隽的身子忍不住僵了僵,不可置信的看着楼下那空荡荡的囚车,。
“公,公子,隔壁那位……”那人到底什么来头,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劫了囚车,连人影都找不见了,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了?
洛书亭挑眉一笑:“看来这浦溪县真是卧虎藏龙,这一次倒是没来错。”
周兴皱眉想起一事,低声道:“属下派人调查了一下,说这孙家一事的起因是由于何知县和漕帮的嫌隙引起的,您看咱们要不要出手帮帮何知县?”
洛书亭闻声不语,坐回位置上,拿起桌上箸子开始进食,才道:“咱们只要保证圣上派来的人真的只是为了查案,没有想动江州的意思就好,至于何知县与漕帮的嫌隙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咱们可不是来为他解决麻烦的。”
周兴得了这话,便不再操心:“是。”
……
“先生,这里人多,小心冲撞到您。”
大街上,方才的风波还有些没有平息,邓雷一脸谨慎的护在云怀身边,以防周围涌动的人群伤到云怀。
“没事,现在人已经散了不少,不必如此紧张。”云怀走到方才囚车遇事的地方,几辆囚车已经被衙役带回去,他抬头看着那处不起眼的屋檐,蹙眉道:“只可惜当时离得太远,没有看清那人身手,你觉得那人像谁?”
邓雷努力回想了一下,沉声道:“咱们刚才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手法,但这么远的距离能做到三箭穿心的身手看,浦溪县应该没人能做到,要真说谁,属下倒是真能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云怀看着他,眸深,忽一开口,道:“我想我们心中是同一个人。”
邓雷听云怀这样说,心中就更加明了是谁了,面色一冷,当即不屑道:“他倒是大胆,敢当街杀人,也不怕查出来给他家主子惹上祸事!”
风波平息,人群也渐渐散去,云怀转身往回走,俊面淡然:“这般厉害的身手,浦溪县的衙役查一辈子也别想查到他,更何况他今日出手怕也是为了他今日遇上麻烦的主子。”
邓雷跟上去,脑中闪过何鸾儿娇蛮的身影,犹豫了一下道:“先生,今日祁辰真的会……”
云怀停下脚步,回头,扬眉看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怎么,这么希望祁辰死了,你好抱得美人归?”
邓雷心头一惊,忙垂下头,辩解道:“属,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云怀略低眉,收回了目光,没有追究他这话真假,只负手身后,缓缓走着道:“这事说不准,孙家一家不用再受审,的确为祁辰挡住了一半危险,但百姓已经聚集在了菜市口,要是有人想要祁辰的命,随便煽动一下民心,造成一点动乱就可以趁乱杀了他,所谓法不责众,到时候祁辰要是真的不幸死了,也没有凶手可拿。”
邓雷琢磨着这句话,脑子一闪,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现在最想祁辰出意外的,不就是那何知县。
邓雷皱了皱眉,想起昨夜收到的信,抬头,回禀道:“先生,何知县昨夜派人送来的信里,可是说他想,”
“砰!”
眼前一花,一个绵软的身体没预料撞入了邓雷的怀里。
一股女儿馨香钻入鼻,他心肝一颤,双手下意识就合拢,抱紧。
低下头,看向怀中女子那染着霞晕的脸蛋,喉头有些发干:“姑,姑娘。”他咽了咽口水。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