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默琼也惊讶了,盯着祁辰衣襟上血渍,然后皱眉飞快在他身上上下逡巡。
祁辰喝下一口汤,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我饿了。”
说完,他伸手拿过祁默琼手上的调羹。
祁默琼错愕的僵在凳子上,任他拿调羹没反应,实在不明白自家儿子大半夜才回就罢了,这幅模样是做什么去了。
“辰儿,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祁严氏美眸震惊看着祁辰,满是不可思议。
“杀鱼。”祁辰埋头舀了一勺汤咽下,才道。
祁严氏看着祁辰急着喝汤的样子,也顾不得问他好端端杀鱼做什么,只心里一阵揪痛,赶忙往厨房跑去,边急道:“哎,那汤腥得很,你少喝点,母亲去给你热些菜来。”说着,人就拐进房一阵忙碌去了。
“明日可是要去菜市口审孙家一案?”祁默琼倒了一杯压腥的茶水,放在祁辰面前道。
半碗汤下肚,祁辰淡嗯一声,伸手接过一旁那茶,用杯盖拂了拂热气,低头缓缓喝着压腥。
“找个暗卫陪你去吧。”祁默琼想了想,看他道。
茶香充斥喉间,闻言,他心底蓦地一暖,继续喝茶道:“嗯。”
“大晚上茶少喝些,没那么难受就别喝了,你母亲烧的那鱼汤,得要青盐漱多少次口才能行,饿了就先吃饭。”祁默琼看他拿着茶猛灌,眼底掠过心疼。
祁辰眉微挑,倒是从杯盖里抬起头深看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你俩不吵架,我能把那汤喝了吗?
正所谓父子连心,祁默琼瞬间就懂了儿子的意思,手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祁严氏担心儿子饿着了,回来的很快,这时祁辰已经忍不住一身狼狈去换了身衣裳,漱了口刚坐下,面前就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热菜,香飘四溢,完全和方才为了恶心祁默琼烧的鱼汤天差地别。
此刻,祁辰端着碗,动作优雅矜贵不急不缓吃着,却是真的饿了。
夏宋习惯一日食两餐,早晨进过食,到现在已经隔了四五个时辰,尤其中间还为慕清颜辛苦折腾出一碗能下咽的鱼汤来,更别说怕她吃坏肚子,祁辰杀鱼剖鱼的过程中为了能把它彻底弄干净费了不少精力。
“辰儿,赶紧吃,别饿坏了身子。”祁严氏担心看着祁辰,自己从小宝贝到大的儿子,哪里看不出祁辰是真的饿了。
祁辰拿着箸子方就着一桌子菜食了半碗饭,门外忽传脚步声,耳畔微动,他扭头便见道修一袭黑衣走了进来,额头带着细汗,面容恭肃跪在他们面前。
祁默琼淡看一眼道修,见他目光紧张看向祁辰,没有多问。
祁辰见他着急进门,便不由念及让他照看的慕清颜来,心头微微一沉,放下碗,起身半蹲下附耳而去。
听那几声低语,他眉头蹙起,似讶异,似担忧,最后看道修一眼,依旧不信:“果真?”
道修额头汗珠渐大,着急看着他,抿唇点头,汗珠顺着动作滴答滴答落地。
祁辰垂眸一瞬,再抬头看他:“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他便拂袍起身,看向坐在桌上的祁默琼和祁严氏,唇微挪,欲开口说一声。
“我不同意,”祁严氏美眸一怒,哪里不知道祁辰的意思:“大半夜的,好好回房歇着,不许出去!”
祁默琼蹙眉看祁辰,见他清俊面上坚决,便迟疑开口道:“把饭吃完了再去?”
祁辰摇摇头:“儿子吃好了,有些事儿去处理一下。”
“那,”祁默琼见祁辰脚步微挪,急着走的模样:“带个人?”
“父亲放心,不是什么大事。”祁辰温声说一句,面庞清冷,微急切带着道修匆匆离开了祁家。
……
天河村夜色黑暗中,两道急色身影匆匆而过,一清朗之声困惑不已,又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你确定她吃坏了肚子?”他承认厨艺是不怎么样,但至少杀鱼是杀干净了的吧。
一低沉急切之声带恭敬道:“属下怎敢欺瞒公子,姑娘喝了您的鱼汤疼得厉害,虽然让道离开了方子,我们也不敢瞒您,才急急找了来。”
“既是我的缘故,便该去看看她,那……她,她可好些了?”他声音略带自责道。
“属下走的时候,道离为她扎了几针缓了些痛。”
这话说过,两人继续匆匆走着,一时无声。
走过一会儿,清朗之声似微纠结又响起:“道离诊下来,确实是吃坏了肚子?”
接话声音顿了一下,然后确定以及肯定的语气,道:“是!”
于是,无人看见的夜色中,那清俊公子的脸彻底黑了!
……
云安寺后山,小窗轻掩,茅草屋中朦胧之景透过窗纸隐约透出,氤氲水汽晕着烛光,水珠微溅,润肌肤而晃落之声依稀入耳。
道绰站在不远处隐蔽林子里,冷笑看着这一切。
夜半小室,烛光缱绻,美人沐浴,衣滑玉肌香赛雪,再添上一点点隐晦催情之物,孤男寡女血气方刚,没道理不能成事。
道修思及此,眼中尽是得意,面上稳操胜券之色更是愈显,抬头望一眼漆黑夜幕笼罩的一处方向,却是天河村的位置。
说动道修可不容易,今日难得道修被公子训得心头大恸,才让他有可乘之机,道修常年稳重惯了,再加上几个时辰前才在公子面前立下誓,公子此刻定然不会疑心他。
目光微转,又瞥向那高高圆月,转身往寺中而去,今夜公子的好时光,可莫要被他打扰了。
心情悠然回到寺中,方借着月光,一步步踏阶上房门,不远处银杏树下奔过来一道人影,他挑眉转身看过去。
只见那人来到近前,顾不得抹脸上汗水,一张面颊跑得通红,急切道:“师叔,方丈找您!”
“哦?方丈出关了?”
“是啊,”益德咬咬牙,担忧看着道绰:“师叔,方丈知道咱们后山藏了慕姑娘的事情了!”
道绰眉色淡淡,拂落了益德肩头一片银杏叶,才不急不迫朝回走去:“今日你道修师叔找你师父要了些药,你师父向来规矩,纵然不情愿给了,待方丈出来肯定会向方丈禀报,方丈知道不稀奇。”
益德着急揉了揉脑袋,殷殷跟在道绰身后走着,下得一处台阶伤心道:“师叔,在后山藏人比犯寺规还严重,您怎么也不急?”
道绰负手,仰头赏月而行:“急什么,从把那女子放在后山开始就注定要挨杖责了,早来晚来不是要来?”
“啊?”张大嘴,益德彻底惊呆了。
泪眼汪汪,绝望望着道绰,他以为几个师叔各种无视寺规,吩咐他好好照顾慕姑娘,是因为山人自有妙计,却不想……
原来全是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