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西魏陇西李氏的血脉,庞大的家族势力让人望其项背。司命说,李端的祖先是飞将军李广,往上倒三代是李陵,到了他爹这一辈也是一员虎将,原州刺史,骠骑大将军李贤,而他是其长子。观其身份地位,自然有着超凡的背景。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军人的血性,是一个真正的钢铁硬汉。
再说说他的两位叔叔。二叔李远,也就是他堂兄李植的爹,这个人打小有大将风范,是个娃娃王,现在是镇守陇西的大将军。三叔李穆还于乱军之中救过宇文泰的性命,两人关系极其深厚。
说到他母亲,那也是不一般的人物,英姿飒爽可是北朝女子的特点,要不怎么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
临了,司命提醒他,要收敛脾气,不日将会有贵人到来。
“贵人?难道此人会是我这一劫的度化者?我渡他,他亦渡我!”虚日嘟哝着。
……
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进门,吴辉正与管家核对今日迎客的事宜,听到禀报的人说大人们已经到了城门,她欣喜不已,此间不放心的又确定一次家里的事,此时李端身边服侍的人说了一些事情,吴辉脸色变了一变,转身左顾右盼环视一圈,从一支瓷瓶中抽出鸡毛掸子脚下生风似的出了门。
李植敲了这半天门,里面没得一点回应,这会子房门外下人也站了不少,门就是叫不来,不过确定里面一定是有人的,从前一日李端就闭门不出,但是饭菜一概照收不误。
叫门的间或,有的嘴碎的丫头也不忌惮天气寒冷,搓着手哈上口气,嘴里得吧主人的闲话。
“自前些日子落水后,大公子好似变了个人,跟咱们也亲近了。”
“以前公子可没这么耐得住性子,一天不挥舞他的小桃木剑就浑身难受,现在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大小姐。”
“哈哈哈……”
“公子也是你们乱嚼舌根的!”丫鬟苏苏呵斥了其他人一声。她是李端房里的掌事丫头,既是她发了话,其他人不服气的暗地里骂上一句,表面上也就安分了。
这番没大没小的议论让李植听个清楚,他已经十岁了,跟着父亲也见过世面,处理起事情来已经成熟了。以他现在的年龄过了年就可以说亲,自然行为举止不同孩子,原也是家中老大,必得是弟妹们的榜样,他已经禀告父亲要进军营,子承父业做个将军是早晚的事。
他一道不客气的冷眼扫去,丫鬟们赶紧低眉顺眼缄默不言。
“一个时辰不到叔叔还有大冢宰将军便会到,你们的活都干完了,扎堆说些淡话,该干嘛干嘛!”李植没有把对弟弟的好脾气用在下人身上,他很有主子风度。
登时,吴辉便来了这里,看到李端关着门不出,所有的事都赶在一处,一番好话说了遍,竟没得一点效果,软的不行非得来硬的,她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直接对着门里的人警告起来。
“李端,今日可不是你胡闹的日子,要是触了你爹的眉头,丢了咱家的脸面,你可知道你爹的家法不是虚设的,娘现在让你开门,你开不开!”吴辉越说越激动,觉得这小子不上道,拿着鸡毛掸子敲着门框,声势足够吓人。
传信的人到了跟前说将军一行人已经到了正街牌坊,离这不到一里路。吴辉寻思这孩子越发的不听话,对着门里的那位开始倒计时,门口的伙计们也已经按照吩咐准备好撬棍准备卸门。
“一,二”
“咯吱”门从里面打开,虚日乜斜着眼睛,一副欲醒还睡的样子,中衣穿的松松垮垮,头发乱蓬蓬的一脑袋,无精打采的靠在门口,一开口就是一股子酒味:“娘,天还没亮呢,你急个啥!我爹还能跑喽!”
吴辉扔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快步走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拎起来,朝着屁股上狠狠的抬起手,又轻轻的落下,又气又爱的指着他的囟门说:“毛都没长齐就敢喝酒,看你爹回来不给你松松皮。”
丫鬟们赶紧从衣柜里拾掇出一套体面的衣裳,擦脸的,喂水的,梳头的,连番上阵,姑娘们手脚麻利的干活,说笑着给虚日整理衣冠,最后完事了,他的掌事丫鬟苏苏又在他的粉嘟嘟小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完事。
虚日被这帮人整的头晕眼花,要不是昨天晚上熬夜下棋,愿赌服输被灌了酒,这才睡过了头。
现在他一点精气神也没有,夜里他一时兴起非要召唤司命来“樗蒲”,古代一种游戏,像后代掷色子。结果几战几败,喝了一坛子的琼浆玉液,这可是上一届的蟠桃会,司命攒的私货,如今全被虚日诓骗了,他岂是会输的主,无非是不想赢罢了。
“为了喝口酒,我容易吗!”虚日心不在焉的晃悠着。
苏苏站在他身后提点着,终于远行的人们进入了视线,他被周围的人簇拥着往前去迎接,凭着李端的记忆,他一眼便认出走在队伍最前面左边的骑大马的那个就是李贤,也就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爹。
虚日难得的乖乖安静站着。见吴辉迎上去没有先跟李贤招呼,而是对着另一个人做礼。此人有鹰视虎狼之像,虬髯胡两侧生,双眼似沟壑,深邃明锐,生的一对粗黑眉如汉水灵川,好不威风凛凛!
听人唤了一声“大冢宰”,这是六官中最高的官职。接着又是一声“大将军”,虚日觉得眼前模糊不清,倏而又明目清晰,一个名字从嗓子里咕嘟到嘴边,是的没错了,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西魏的权臣“宇文泰”。
虚日直愣愣的出了神,就连吴辉在旁边挤眉弄眼清嗓子从暗示转为明示,他还是愣头青一个。忽的一声粗犷的笑,如天雷在耳边炸响,他这才迟钝的醒过神。
“你家这娃娃倒是不像你,一点也不惧人!哈哈哈。”
“这一仗旷日持久,许是太久不见了,见了爹都不知道叫人了!”李贤在虚日的头上摸了把,摇摇脑袋,眼里话里都是喜爱。也是了,他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么个孩子,疼爱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
“祢罗突,还不过来,看看你侄子!”宇文泰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狡黠,还有似有若无的心虚,他朝一辆马车喊了一声。
见到他是在这样一个雪霁天晴的日子,阳光明媚的晃了眼睛,连虚日自己都不曾察觉那个时候他竟然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