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仲阴着脸,从围观的人后面大步流星的走进来,道:“他们不知道,我知道。县令大人难道不再问问!”
县令只觉得面前这个八尺高的青年人威风凛凛,一身墨黑色的武将装扮,眉宇间尽是杀气腾腾,不怒自威,让旁人不敢轻视其身份。师爷机灵的赶快站起来,试探式的问询来者何人?
景仲指着盘上钱袋道:“刚才我听的这孩子说了里面的钱财,那我就说一个不一样的,这钱袋乃我之物,它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自然知晓,就在这钱袋的内面,用金丝蜀绣两个字,你可看看是否我说的正确。”
虚日不知道那县令看到了什么,竟然出现了慌乱,对方的瞳孔猛地缩小,手也不自主的颤抖,然后起身恭敬的走到他跟前,在言语时已是和颜悦色。
县令道:“这里面的钱财是多少确实不足以判定,可是这里的的绣样方才全被这位公子说中,真相已然明了,你们二人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抢钱,把我朝王法置于何处!”
县令转脸恶狠狠的看着男孩和大汉。
吓得他二人战战兢兢,大汉一时着急,没想到剧情竟然这么快扭转,他竟然指着那不可见光的盘子,正欲说话,刚一出口就被吓住。
“按照朝廷律法,当街抢夺他人财物者,根据财物金额裁定,现在本官判决你二人杖责一百,各罚十贯五铢钱。来人呀,行刑!”师爷目不斜视一字一句把判决书念了出来。
虚日心下想:这县令忒不是人,一人十贯钱,怎么不去抢银行,我月奉加补贴不过二千五百钱,天啊,赶得上小半年的工资了。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
他正抱怨工资低,要想法子涨涨薪水时,被宇文邕拉了一把,一下子将发财的美梦给打破了,他不明所以的像其他人一样往门口看。
虚日刚才还想怎么半天不说话也没个打板子的声音,原来是有人不请自来!
登时,门口围观的百姓被一伙人清理在两侧。
见那人走近后,在场的脸色皆现惊惧之色,然众人自觉往后挪了地方,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可是那脸上的胆怯,憎恶,唯恐避之不及全然看在眼里。
零零散散的听到一些稀碎的交流:
“……陈海彪……啧啧啧,只怕今日有人要不好了……”
“听说云阆苑京中有人,后面是个大官,连天子都要给几分薄面……”
听的他们窃窃私语,虚日大概把来人身份弄清楚了。
云阆苑的主子,怪不得排场这么大,他扫了一眼陈海彪,背宽腰粗,四肢健硕,右手把玩着漆色胡桃,虽然他不懂这些,但是看得出来是个好东西,这个人对于虚日来说着实高大。
县令谄媚的迎上去,拱手客套道:“陈掌事,不知您到来,小人有失远迎了。”
陈海彪目不斜视道:“我陈某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云阆苑的人少了一位,说是让大人给带来了,不知是犯了何事?”
“嚯……这也太拽了吧,有钱,是真有钱。”以为是个王者,原来只是个青铜,区区一个小掌事,就这么大的排场,不也就是个分店店长,看把自己牛的,咋不上天呢!虚日悻悻摇摇头。
宇文邕静默一会,现在开口道:“古来商贾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现在官见了商,都点头哈腰就差喊爹叫祖宗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阴沟旮旯里蹦出来的怂蛋,忒恶心了!”
虚日嘀咕道:“呵……诶呦,这回可是用对词了!我要是有个有钱的爹,肯定比他嚣张!”
“你看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谁像你似的低调富二代,高配官二代。”搞不好以后还是个“皇二代”,虚日抽动嘴角,把目光移到旁处,但还是感受到背心那道灼热的目光。
看县令出了一脑门的虚汗,时不时抬胳膊擦拭,想来这陈海彪绝对是个不一般的人物,这县令当的也是窝囊。
两边惹不起,这倒让虚日想起刚才有人提到,“云阆苑京中有人”,只怕是个不好惹的人,而陈海彪不过是狐假虎威,招摇过市。
县令走近陈海彪,附耳低语,陈海彪把玩胡桃的手略有停滞,旋即又转起来,只是互相碰撞的“咯咯”声大了一点,透着火气。
陈海彪垂下眼睛视线聚焦退避在身边的两个人,眸光泠泠,之后回转视线,错过县令,朝他们走了过来。
虚日看这人国字脸上两道法令纹如两柄锋利的刀,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一人,他回头看到宇文邕那对眸子里流露出的讥诮。
陈海彪拱手道:“不知是宇文公子,请见谅。这小人实在无眼冲撞公子,本不该闹今日的误会,我家主跟宇文将军也是世交,既然他们惹了公子,陈某人愿意把他们交出去,可别因为这些杂碎坏了两家交际。”
景仲仍旧一张别人欠了他钱的脸色,不过也照理回应,道:“陈掌事既不偏袒,今日之事说清楚便好,你的人我不要,若是该我之事定不假手于人,不归我管之事,我也定不插手。”
从县衙出来,已经是黄昏,这会肚子识时务的“咕噜咕噜”叫起来,虚日深吸一口气,景仲在里面留了一下这才跟上来,他忍不住问:“景仲哥哥,你那钱袋当真有那些钱?”
景仲一改冷峻,笑起来,道:“自然没有,我一武夫哪有那些钱,端少爷倒不问我那钱袋绣了什么。”
虚日挥挥手,显摆的明显,道:“哥哥连双新靴都买不起,哪里会有那么复杂精致的钱袋,若不是他爹赏赐,就是……”他嘿嘿一笑,促狭的挑了挑眉。
宇文邕追问:“就是什么?”
“思慕之人所送呗!”
景仲脸上一红,故作愠怒,一手一个把他们抱在怀里,朝府走去。宇文邕回头看了一眼渐渐淡出视线的县衙,眼睛里泛着忧郁。
他想起离开时那个男孩的神色,惊恐之色让他挥之不去,他猜想今天这个陈海彪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男孩的两条腿胖瘦差距甚大,当他蜷起来都不被人发现,他开始担忧男孩的命运。
渐渐天空遮上一层黑幕,他们离开正阳街时还没有听到异响。
云阆苑有一排厢房,这里是不接客的,白天嘈杂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可是一到夜晚就会有凄厉的哀怨声传出来。
张屠夫家的小儿子不日前出了怪事,一家人这才注意到夜幕降临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