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楼下传来了好几声叫喊声。宁易收拾东西的动作又加快了一些，张明珏和秋壁照也赶紧关上了门，动手收拾东西。

“什么人？”

“本地的官差，应该是追查着尸体过来了。”宁易说，“稀稀落落十来个人，其实我想要还手完全可以，但是没必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只有放弃休息的实践了。”

“怎么这么快！？”张明珏有些疑惑，“你就算伤人性命，只要做得隐蔽一些……”

宁易哈哈一笑，“我将那畜生的尸体丢在了县衙门口，给了银子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宣读他的罪行。”

啪，秋壁照一巴掌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张明珏也动作一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此生从未再遇到过的奇人。这对表兄弟无奈地对视，这样的事情说来匪夷所思，普天之下除了宁易便没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如果是宁易的话，却好似只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甚至是必须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简直像是带着另一个时空的印记，来到了这个世界，只为了带来那一种全然不同的价值观。

那是一种一言不合、血溅五步的价值观。

那就是武。

武道，就是吾道。

天大地大，没有我大，我心中有一杆秤，我手中有一把剑——那么，这个世界便是我想要的模样！

……

嘈杂的声音更响，也更逼近房间。

官差们屏息凝神，围拢了房门，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杀将进去。

轰隆一声，房间的木门从内而外地炸开，就好像是被一个身宽体胖好几百斤的壮汉莽足了劲儿撞开一样。顿时烟尘漫天、木屑纷飞，几个挨得近的官差立刻被震飞出去，或是冲入别的房间，或是重重落在地上，或是在楼道中翻滚，或是撞击在身后的同僚怀中，一时间鸡飞蛋打，不知道激起了多少慌乱。

而一个和这股雄浑的力量完全不媲美的消瘦身影一马当先，从房间里面缓缓迈步出来。两个略显消瘦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脸上带着一种好像还在梦中般的迷茫。

这当然是宁易的手笔。

黄河四鬼的能力在射雕英雄传中虽然不足为道，但也曾是四人合力杀入千军万马，差点连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也斩落马下的狠人，在这个区区一个野火镇横行无忌更是不在话下。现在他一身内力不计后果地全然释放出来，不多不少，却足够造成衣袖震荡鼓动的效果，他想要破门而出，区区几个人物、一扇木门，实在是螳臂当车。

这绝对是超乎他人想象的画面，尽管动作不急不快，毫无煞气，可他却好像宛若驾驭着狂风、踩踏着云浪。

那一刹那，木门破碎、人齐飞出、他迈出一步，三件事情同时发生，极动与极静两大矛盾的事实交织对比，更显现出他那股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神秘。

“就是他！”稍微外面的官差看见这样子，声音都不由颤抖起来，“好厉害的小贼，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竟近不得身！”

在常人看来，宁易身小力弱，连读书人都能嫌弃他骑射不行，标标准准一个虚架子，属于声不娇但体很柔也十分易推倒的类型，怎么会有如此神力？

必然是巫术作祟！

几个官差哇呀呀冲了上来，手中都是些刀枪棍棒——野火镇地处偏远，与大晋朝中央联系不足，因而连官差的配备都难统一，大多只能由自己准备。

“妖术？”面对冲上来的几人，宁易毫无反应。只是一抬头，朝着远处那叫喊的家伙一瞪眼，就好像是受了什么侮辱一样。

嘿，要是人人都当武道是什么妖术魔法，自己还怎么传武？

这一瞪眼，也吓得那人肝胆俱裂、心跳加速，疑心宁易是否已经给自己下了咒。

“此凶徒危险，不必活捉，格杀勿论！”

几人近身，杀声大作，宁易顺手抽出腰间的宝剑，他不准备杀面前几人，所以便连着剑鞘一起握在手中。

嗖嗖嗖，很是随意地抬起。

这边一架，那边一格，东边一戳，西边一放。

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宁易动作潇洒随性，神情也平静如湖，好像并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戏剧台子上与人表演，只需要摆出几个架势即可。

但任何与他交手的人，这一刻却都清清楚楚，这绝非表演，宁易那几个更不是普通的架势——刹那之后，只听木头折断的清脆声音，人们惨叫的凄厉声音，身体重重落下的沉重声音……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几乎在同样一个瞬间响了起来，宁易迈步的动作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就好像刚才遭人围攻的事情从未发生一般。

他继续迈步，从容淡定得连眼皮都没有跳动一下。

可刚才站在他面前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却已经一个个飞了出去、倒了下来，歪七扭八满地乱爬，或是哀嚎或是惨叫。这些在普通人面前几乎等同于国家力量化身的存在，现在却脆弱得就好像是一张张的薄纸、玻璃，宁易的动作神态怎么说也不算用力，可他们竟然已经碎得彻底、裂得干净！？

张明珏和秋壁照跟在宁易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体内那些力量完全不遵循着肌肉发力的运行，将那些袭击上来的敌人一一击退、击晕、击倒，他们两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所谓“内力”的神奇：人体发力时某些必须的姿态、准备、过程，在这一刻完全是不存在也无需要的，宁易一呼吸便是一招全力，不管这一招是刺过去、斩过去、打过去甚至是黏过去，都有着相当的威力。

这完全颠覆了张明珏和秋壁照二人的常识。

其实黄河四鬼的区区内力，所能够发出的力道和常人比也高不了多少。

金庸武侠世界，毕竟是低武中的低武，即使是五绝层次的人物，其标准也只是“掌毙黄马、手折秤杆”，虽然也已经远远超过人体极限，却并非他人所想象中的光炮满天飞、一抬手就是特效的恐怖存在。

五绝尚且如此，黄河四鬼自然更是相差甚远。

恐怕就算真正将“内力”视作一种肌肉，宁易也绝非是这个时代的第一筋肉人——那位赫连威天生神力，又自幼在剑圣何玉宇门下修行，比拼力气也不会弱于宁易。

但正如宁易轻松战胜了赫连威一样，内力的优势就在于，这是一种完全超脱以往人类思维惯性的发力方式。

纵然是霸王再世，要全力出劲也得咬牙、屏气，然后腿腰腹胸肩肘接连发力下来，过程繁琐麻烦，可内力却不用如此。只需要丹田吞吐、经脉运转，这股奇异的无形的生命能量就能够指哪打哪，想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来就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来。

赫连威再是打熬筋骨，锻炼腰腹也只能够让腰腹一处有力，想要增强指力就得独练指力，想要增强臂力就得独练臂力，因为每一块肌肉、每一处筋骨，都是切实存在的身体部分，都是需要单独打磨锻炼才能壮大。而宁易则不一样，在展开战斗的那一刻，他的肉体不过是能量的载体，内力在体内随意运转，比普通的肌肉不知道要灵活多少。

所以归根结底，宁易战胜赫连威，并不是他的“力量”胜过了赫连威，而是他的力量更加“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