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安被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上下打量着傅归，傅归也打量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视线从上至下，停留在傅归的胸口上，那里有一团血迹。

周易安说：“这样吧，王爷跟我这莽夫聊聊，我告诉王爷一件关于王妃的事如何？”

傅归说：“你们认识？”

周易安狡黠一笑：“王爷这算是提前问问题吗？”

“你想听什么？”

“随便聊聊吧。”

傅归：“……”

傅归感觉到掌心里的手开始慢慢升温，他坐在了床的一边，缓缓道：“不知道周神医，有没有解毒丸可以买？”

周易安：“有，王爷要什么样的？”

“解百毒的，来百十来颗。”

周易安的好奇心顿时就被勾了起来：“王爷方便说说是解什么毒的吗？解百毒的药丸总比不过对症下药。”

傅归微笑：“周神医若是想知道，那本王就得问两个问题，如何？”

周易安：“……”这小兔崽子，“行，你说吧。”

傅归拍了拍床上的陆白，遗憾的道：“今晚宫宴，本王邀请了北齐三皇子和漠北王子来王府做客，王妃下厨，本王还真怕出个什么意外，给本王扣上谋杀来使的帽子，您说是不是？。”

周易安一口茶叶水呛在了嗓子眼，猛烈的咳嗽起来，差点咳散了他那一把老骨头：“以后厨房重地，还是少让王妃去的好。”

傅归挑眉，语气不明的说了个：“嗯”。

嗯，看来他们确实认识，连陆白是个厨房杀手都知道。

傅归继续道：“周神医你真的不介意本王谈这些儿女情长？”

周易安忙道：“不介意不介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单纯的周神医想。

傅归说：“我的王妃啊，她是全天下第一美，不仅人美，还心善，从来不杀无辜之人。当初她为了我辛辛苦苦学做点心，我感激的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阿白常说，我们是天生的缘分，前十几年互为陌路，如今一见如故……不是，一见钟情。本王还记得初见王妃那天，夜晚的星空是那样的璀璨，她向本王讨酒喝，一个人喝掉了本王一坛酒，竟也不见一丝的醉态……”

周易安：“……”

周易安听着傅归滔滔不绝的说自己的王妃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厉害，竟从胸口追踪升腾起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具体行动表现出来可能是想让这个人马上闭嘴。

可能，这就是吃狗粮吃撑了的感觉吧。

“先停一停王爷，”周易安无奈的打断傅归的话，道：“其实老夫还有件事忘了告诉王爷。”

傅归被截住话头也没有不爽，反而是心情愉悦的问道：“何事？”

周易安：“虽然王妃她看上去是昏迷，其实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也就是说，她能听见我们说话。”

傅归：“……”

挺尸的陆白：“……”我也没料到傅归你是这样的傅归啊，你平时装正经装的挺好吗！

傅归将陆白已经温热的手塞回被窝，起身道：“周神医，要不我们出去说话？”

外面一声尖锐的北风呼啸着打着转炸响在耳畔，北风乱七八糟的攻击者门窗，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吱”声。

还出去说，就着大风，就这大雪，他这一把老骨头出去不得直接上天啊！

周易安起身：“王爷这边请。”

不过不要紧，我们不止一间屋子！

傅归随着周易安去了里面一间大夫的休息室。屋里有整整一面墙的书，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古朴的气息。对着窗户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摊着几张涂涂抹抹的药方，砚台里的墨干成一团，跟一方干干巴巴的毛笔交相辉映。

这应该是不知道哪位大夫的工作室。

周易安在傅归对面坐下，道：“王爷现在可以问问题了。”

傅归随手拿起一张没写完的药方，道：“周神医本来就打算告诉本王，本王万一没问到周神医的点子上，那岂不是可惜了神医您的一片苦心？”

狐狸！狡猾的狐狸！

“无妨，你问罢。”周易安不动如山，水来土挡。

于是傅归问：“阿白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周易安本来以为傅归想问一些刁钻的问题为难一下自己：“……这个你问我？”

傅归认真道：“不是我不够细心，实在是……”

实在是陆白啥都吃，也没表现出特别喜欢什么，难道，其实吃货最喜欢的其实是……吃？

周易安想了想：“桂花糕吧。”

傅归夺命二连问：“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周易安：“……”要不是看在你是陆白对象的面子上，老夫早就将你轰出去了！

但是这个问题他还确实知道，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的人：“她喜欢吃甜食，小时候嗜甜如命。”

傅归认真听着，就差拿一个小本子记下来了，闻言他眯眯眼，有些疑惑，陆白很少吃甜食，只见她吃过几次桂花糕，别的甜品几乎是一概不碰，连甜汤都很少喝，何来嗜甜如命之说？

想是读懂了傅归的疑惑，周易安叹了口气道：“后来出了一些事，她的身体不好了，胃也不好，吃甜的会难受，所以就不吃了。”

他记起来了。

当初回门那天，陆白早上没吃饭，在马车上咬了一口点心，当时自己还“关心”了一下，但是后来陆白活蹦乱跳的，他就把这茬给忘了：“能治吗？”

周易安摸了摸下巴，长叹一声：“难。肠胃这东西，娇气，得长时间养着。”

傅归一口道：“养，怎么养……”

“你别听这老头瞎叨叨……”门口处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陆白毒解得快，就怕周易安给她抖出来什么黑历史，赶紧过来听听。

傅归大步上前把人拦在怀里，用狐裘裹得严严实实：“不好好躺着，过来干什么，我又不会问些乱七八糟的。”

陆白虚弱的喘了口气，你这还不会问些乱七八糟的？

陆白朝周易安笑笑：“深夜到访，叨扰先生了。”

这位先生，对陆白应该很特殊吧。鲜少见她用这样文绉绉的语气跟谁说话。

周易安一摆手：“你这丫头，是认定他了？”

陆白被裹成一条坐在傅归腿上，全身上下就是剩下一个脑袋能动：“是啊，这么好看的美人，打折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周易安哪壶不开提哪壶：“胡说，你看那凤小子，长得不必他俊？”

傅归：“……”

陆白赶紧摇头：“您不要玷污我们纯洁的大无畏的革命友谊。”

周易安当着傅归的面：“真的不能换了？”

陆白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也裹起来，小声嘟嘟囔囔道：“这还怎么换啊……”

周易安看着陆白红成虾子的脸，恍然大悟：“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了！”

陆白：“！！！”我不是我没有……我……

傅归则是低头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

这咋一个两个的都红脸呢？

这到底是煮没煮？

周易安识相的不问人家的闺房之事了，于是换了个话题：“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个脉。”

陆白：“……”

陆白红脸：“你，你先把我放开。”

傅归给狐裘露出一道缝，让陆白把手伸出来。

周易安静静的把脉，两个人谁也没出声，用眼神交流。

陆白：放我下来，我又不是瓷做的。

傅归：什么，听不见听不见。

陆白：……

周易安睁眼就看见小两口疯狂的使眼色，便大声咳了两声：“你这个……能说吗？”他看了眼傅归。

陆白拗不过傅归，于是破罐子破摔的往傅归身上一靠：“说就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您说完了我还想问问您另一件事。”

周易安不由得高看了傅归一眼，看来这丫头是栽在了这坨……这座金山上：“你的药是不是吃完了？”

傅归环着陆白的双臂不由得收紧，勒的陆白差点把年夜饭吐出来，忙安慰这只炸毛的狮子狗：“回去说一定交代。”

傅归瞪了陆白一眼，陆白放松肚子，“差几分材料，已经在找了，一两顿不吃不碍事。”

“哦~”周易安也没有拆穿她，继续道：“你也没别的问题了，回去让他给你补一补，养养胃，不准吃冷吃辣，不准吃……”

陆白痛苦的捂住傅归的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周易安怒道：“你捂别人的耳朵做什么！”

陆白不甘示弱：“他听不见，我明天要吃火锅！！”

周易安：“……”

傅归反握住陆白的手：“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陆白开心了。

周易安：“……”一群不靠谱的。

“你今晚上来，是想问那件事吧。”周易安最终缓缓道。

陆白也握住傅归的手：“是，有结果了吗？”

周易安看了傅归一眼，傅归问：“神医前几日进宫为皇帝看过诊，是有关他的事吗？”

“是。”周易安道：“当今圣上看上去红光面满，其实，内里并不是十分的理想。”

陆白拍拍傅归的肩膀，安慰他：“没事，一定能治好的。”

傅归短暂的应了声：“嗯。”

陆白见他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又说：“我听宫人说，圣上这病，似乎断断续续有十年了。”

周易安说：“是情人蛊。”

傅归抱着陆白的手一哆嗦，随即又狠狠的抓住了那件狐裘。

就像当年，他死死地抓住母亲那截断掉的衣袖一样。

陆白沉默了。

傅归问：“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白扣开他握着骨节泛青的手：“最近。”

傅归：“所以，你才出动了三百六十行全部的精锐力量，去杀她，是吗。”

傅归语气很平静，但是只有紧挨着他的陆白知道，他身体在轻微的发抖。

周易安插嘴：“你们俩行了啊，又不是不能治，至于这么愁眉苦脸的吗？”

陆白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那就劳烦先生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听着外面呼哨的大风：“太冷了，留一晚吧，这里又不是没有给你留屋子。”

陆白坚持的摇头：“不了，回去还要查今晚上是谁下的毒，这里不方便。”

“行吧。”周易安也没有勉强，亲自送两人出去。

他刚想跟陆白说让她带个手炉，结果转身就看见秦王殿下将人裹的严严实实，三下两下跳上屋顶，扬长而去。

周易安无语：“……”会功夫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