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算大,但对西陵毓而言,听得足够清晰。
树丛后面,似乎是两个小娘子在说话。
“方才那个站在太子身后的是谁啊?倒是面生得很。”
“不知道,瞧着可俊呢,是东宫新来的卫尉么?”
“唉,太子妃什么的自然轮不到我了,不如打听打听那位卫尉是何人。”
“去你的,哪有这么容易?你还不如去长公主面前晃一晃,说不定长公主看中你呢。”
“啐!谁要和那魔王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两个人笑闹的声音渐渐走远,却把西陵毓雷得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原来还真有人看上赫怀玉这家伙?
而且,她的尉迟表弟竟然仍旧这么惹人嫌?
桓元秀到底把她表弟的名声祸害到什么地步了!
“县主?夏侯姐姐!”
旁边胡俏俏忽然拔高声音,西陵毓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方才我走神了。”
胡俏俏不在意地摆摆手,却有些兴奋地问道:“方才听你那么一说,似乎挺有道理的。你是有什么办法吗?”
西陵毓愣了愣,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所说的,无聊地用手杖在树根处拨了拨,低声道:“你多想想,娘娘究竟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儿媳妇,将来又需要什么样的中宫,就如此表现就是了。”
二人边悄声说着话边走远了,却不知道桂树丛后还有一人。
淳安郡主将西陵毓的话听在耳中,心中有些欣赏之意,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她快走几步,追上了方才在桂树丛后面说话的两个小娘子。
见是淳安郡主,二女都连忙行礼,被淳安郡主摆手制止。
“你们方才说的,想必是那位羽林卫指挥使罢?”
两名贵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斗胆问道:“郡主是说,方才在太子殿下身后的那那人吗?”
淳安郡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两名贵女轻呼,不禁也有些兴奋起来。
“原来是羽林卫!先前才听父亲说过,这是专为太子殿下新建的一卫,这位指挥使好年轻呐。”
淳安郡主眼眸一抬,认出刚刚说这话的是兵部侍郎的幼女,笑了笑,“这位指挥使,便是安乡伯府的庶出公子。”
两名贵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安乡伯府的事,即便是她们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知道了其中可怕的故事。
这人就是出卖了自己哥哥的那个?
虽然听说安乡伯世子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发指,但这位庶弟如此落井下石,也实在令人不齿!
“原来是他!多谢郡主告知。”
两名贵女气哼哼地走了,重又鼓起斗志准备和众人一较高下。
淳安郡主笑着目送她们远去。
无论于公于私,对于赫成瑾,她都志在必得!
尤其尤其方才,他还抬眸向她笑了呢。
淳安郡主脸上微微泛红,也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边,甚至还在落座时向西陵毓灿烂一笑。
西陵毓:
为什么她觉得郡主现在的表情格外荡漾?
太子都不在这儿了,她却对着自己露出这荡漾表情,难道是
西陵毓抖了抖,想着要不要向詹事提议给自己换座。
众女玩闹一阵,也都有些乏了,各自回到位上,由侍们伺候端上茶水。
茶水端到跟前,便嗅到其中清新的桂花香气,胡俏俏几乎欢喜得要一口饮尽,但惦记着方才西陵毓所说,悄悄看了一眼端庄的石皇后,便也尽力做得优雅。
西陵毓倒是无所谓,搁下手杖端起杯子正要饮,却发现杯中沉浮着的碎末有些诡异。
这是桂花茶,其中自然只应有桂花和嫩叶茶胚。
可以她所见,里面桂花寥寥数片,茶叶也少得可怜,反而其中藏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正随着茶水的浸润逐渐胀大开来,想来是才放下去不久。
西陵毓眉头轻蹙,放下了茶杯。
胡俏俏心满意足地喝完,见西陵毓一口没喝却放了下来,正要好奇地问她,忽听对面传来桓元秀的声音:“那边的白衣小娘子,莫不是嫌娘娘的桂花茶不好,竟一口不饮?”
所有人齐齐看了过来。
石皇后听到这话也不免诧异,跟着看了过去,看清了这个面生的小娘子,娥眉微蹙,想了想才道:“这位就是西平县主罢?”
西陵毓离席跪下,竟是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臣女陛下和娘娘厚爱,因这几日都在卧床养伤,故未曾前来叩谢天恩,请娘娘恕罪。”
看到她现在这么周到的礼节,石皇后心中才舒坦了些,也想起来之前光远帝说的这小娘子的伤势,心中便多了些怜爱,温和地道:“起身罢,当真是名巾帼英雄,无怪陛下也夸赞呢。”
陛下也夸赞!
众贵女霎时察觉到了危机感,而桓元秀则也暗暗吃惊。
她只当是这臭丫头机缘巧合,没想到皇兄还当真大加赞赏过?
兰诗妍更是恨恨地捏紧自己的丝帕。
西陵毓口称不敢。
石皇后道了声“平身”,但仍然问道:“方才的桂花茶可是不对口味?为何独独县主不饮?”
西陵毓淡淡一笑,所谓一鼓作气,她便轻声道:“启禀娘娘,臣女在茶盅里见到花非花、茶非茶之物,因还有伤在身,故而格外小心。”
桓元秀又惊了一下。
无论如何,这是皇家宴会,受了委屈便是这么直接说出口的么?
这臭丫头也实在太不按套路了罢?
石皇后眉头紧拧,道:“把茶送来,教本宫看看。”
旁边的侍正要上前,西陵毓又道:“启禀娘娘,可否请臣女邻座的胡娘子帮忙送来?”
这话,饶是石皇后一向端庄大度,也有些耐受不住了。
这明摆着是怀疑永安宫的侍?
但当着众人的面,石皇后也不便多说,点头同意了。
胡俏俏颤巍巍地站起身,抖抖索索地去端那杯茶,心里不禁有些埋怨。
说好的帮她,竟然就是这种方式么?
罢了,这也是个机会,就按县主所说,先做了罢
胡俏俏拼命吸气平定心中的恐惧,一步一步缓缓挪到皇后面前。
石皇后看了一眼,点点头,“确有东西,不过”
“娘娘,或许是落下的叶子。”旁边的詹事立即道。
石皇后看着那已经渐渐被茶水泡胀的东西,又见那詹事一脸巴巴的神情,眉头忽地松开,淡淡道:“既然县主怀疑,就由你把这茶水饮下,给县主证明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