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莺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闹哄哄的当儿,就连大房的夏侯悦、夏侯泯姐弟也跑过来看热闹了,好奇地凑到四叔夏侯隆的身边。
秀姨娘返身就抓住灵莺的前襟,厉声道:“你这小蹄子,为何没有照看好少奶奶!要你这贱蹄子有何用!”
“好了!且让她先说!”莫老夫人用手杖在地上重重一点。
秀姨娘还要再骂,瞧见那手杖底下戳出的小圆坑,立即噤声。
灵莺掩面泣道:“老夫人恕罪,姨娘恕罪!方才三姑娘说,要向少奶奶学做花馍,奴婢便跟了过来,不想三姑娘竟然是为了昨日晚上恶贼闯空门的事,向少奶奶问了起来”
西陵毓蓦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灵莺。
这人竟敢空口说白话!
这个丫鬟不是四嫂的陪嫁丫鬟么,竟然随口诬蔑自己,是谁授意的?
“奴婢竭力帮少奶奶解释,可是三姑娘似乎一直愤愤不平,只是没有再继续追问。奴婢暗暗松了口气,走到旁边打算不干扰两位主子,可是奴婢才一转身,就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然后”
旁边的欧氏这一下是真的变了脸色,怒叱道:“你这烂了舌头的小娼。妇,连三姑娘也敢随口编排!那画本就是芳娘送给斓儿的,斓儿根本没有因此迁怒,你胡说八道!”
她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被旁边的西陵毓拉住了。
欧氏气恼地回头,却见自家闺女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欧氏不解,西陵毓只得再向她使眼色,欧氏终于后知后觉地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却见莫老夫人的手紧紧握着手杖,一双美眸满含愠怒盯着地上的丫鬟。
灵莺丝毫未觉,仍是连连磕头,“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奴婢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鬟,是一心向着少奶奶的,奴婢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敢欺瞒的呀!”
她凄凄惨惨地哭着,忽然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些安静。
她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莫老夫人冰冷狠厉的眸子。
那凌厉的眼神戳下来,吓得灵莺险些没瘫软。
“你说完了么?”莫老夫人冷冷地道。
灵莺嗫嚅道:“奴婢”
莫老夫人提起手杖,忽然猛地横扫出去,直接打在灵莺的胳膊上,灵莺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喊,身子便如一团破布般斜飞了出去,“砰”地撞进了旁边的柴火堆。
除了夏侯悦姐弟尖叫一声,一屋子越发安静了。
对于莫老夫人的本事,家中谁人不知?
或许,林氏的这个陪嫁丫鬟之前并不知道。
但西陵毓清楚,方才莫老夫人这暴怒的一棍下来,虽已经尽力克制过,仍是无比彪悍,至少能去灵莺的半条命!
莫老夫人重新将手杖放在掌下按着,转头看了秀姨娘一眼,“随意编排主子,这就是林家教出来的好奴婢?”
秀姨娘浑身颤了颤,低头道:“是是妾管教不严。”
莫老夫人哼了一声,算是对她的答复,然后转向西陵毓,“三丫头,你四嫂究竟是怎么出事的?”
这番话,已经明确表示了自己对西陵毓的全心信任!
饶是过去多多少少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但现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深深震撼。
西陵毓平静地走上前,也跪倒下来,“祖母明鉴。确是孙女打算向四嫂学做花馍,画之事也是四嫂主动提及,但,是四嫂误以为她连累了我,而要对我致歉。”
莫老夫人看了夏侯隆一眼,“四郎,可是这样?”
突然被点了名,夏侯隆惊吓般抬起头来,抹了把眼泪道:“芳娘今早就心神不宁,说是连累了三妹”
莫老夫人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也是一遭无妄之灾。”
西陵毓抬眸,转头看向旁边桌上放着的面团,“四嫂是因为拿了那个面团,才会突然倒地”
“面团有毒?”夏侯隆惊呼。
商梦桐和顾大夫对视一眼,二人分别用白布裹了手,各自揪下一块放在手中细看,又嗅了嗅,转向莫老夫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莫老夫人脸色越发青了,伸手一指那边柴火堆里生死不明的灵莺,厉声道:“务必把这个贱婢救活、治好,老身一定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对老身的曾孙下手!”
顾大夫暗暗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去把柴火堆里的人扒拉出来,叫来两个小厮抬了下去,自己也跟着告辞离去了。
夏侯隆也将仍在昏迷中的妻子接了回去,秀姨娘抹着眼泪跟在后面,但夏侯斐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走到桌边,掏出自己的帕子将那块面团又捧了起来。
莫老夫人正要转身离去,见到她这情形,连忙道:“大丫头,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下这东西!”
夏侯斐仍是将面团捧到面前轻嗅一阵,才放了下来,向莫老夫人福身道:“孙女斗胆,方才觉得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是在鲜城遇到过。”
鲜城是夏侯斐的丈夫左泰宁的外放之地,小两口一家在那边待了数年,这话说出来也有几分可靠。
莫老夫人点点头,却没有往深处想,“你帮着四郎好好照顾芳娘,等会这孩子醒了,一定很难过,你好好安抚一下。”
夏侯斐道了一声“是”,转头往门边看去,淡淡地道:“孙女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老夫人心中正奇怪,见夏侯斐一直盯着那处,便也转头看了过去,却见到了满脸惊慌的夏侯悦。
莫老夫人顿时有些不满,“谁让这些孩子们在这的?”
又责备地看了夏侯悦一眼,“悦娘,怎么带着你弟弟到处乱跑!”
夏侯悦嘴唇哆嗦着,低下头道:“是曾祖母,悦娘这就带着弟弟回去”
但就在这时,夏侯斐淡淡的声音传来:“若是孙女没记错,大嫂的老家,离鲜城似乎也不远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红衣大炮打出的炮弹,一下子落在了莫老夫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