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赫成瑾在宫中当差越发舒服了。
自从上次秋氏父子当街龃龉之后,老太傅便一病不起。
因为言行失德,光远帝也派遣了另一位太傅来教授太子的课业。
新来的太傅并不会如秋老太傅那般对武人言语轻慢,甚至物极必反,对赫成瑾反而极为客气,隐约有些讨好的意味。
赫成瑾也有些迷茫。
似乎自从他和阿毓成婚之后,同僚们看待他都有些不大一样了。
是因为他背后的夏侯家?还是因为与时若光和秋文滨的交情被拉到了台面上?
掐指一算,阿毓已经走了三天了。
竟然才三天?
赫成瑾叹了口气,虽然阿毓在跟前的时候,他也只能拉拉小手碰碰小脸什么的。
但这样一个大活人在身边,总比两地苦相思来得好啊。
就连小太子也对他的状态调侃起来,不时问他是否要告假以缓解相思病。
赫成瑾很是无奈,而每逢这时,尉迟默甚至还会帮着太子一同逗弄他。
下衙时分,赫成瑾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步出宫门,迎面看到一架有些眼熟的马车停着,没有太过在意。
他转身正要去牵自己的马,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尉迟默的声音:“这么着急走做什么,独守空房么?”
“言深”赫成瑾真是无可奈何。
不过是仗着阿毓的身份不能曝光,便成日里挤兑他这个“表姐夫”罢了!
尉迟默赶上来,笑嘻嘻地揽了他的肩膀,“上峰,介意我去贵府上蹭饭么?”
赫成瑾一怔,心知尉迟默或许有话要说,点头道:“这就走罢”
“赫大人。”面前的马车里却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赫成瑾诧异地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又和尉迟默对视一眼,还是停下了脚步。
马车门打开,露出一张面若银盘的少女脸庞,一双美眸深深凝视着赫成瑾。
二人认出了这正是同临王府的淳安郡主,很有些意外,但还是上前向她行礼。
淳安郡主没有客套,仍然直勾勾地看着赫成瑾,幽幽叹息一声:“赫大人如今身居高位,想见您一面都难了。”
尉迟默马上瞥了赫成瑾一眼。
才结婚多久啊,竟然就背着表姐在外偷吃,还勾搭的是另一个郡主?
两家异姓王的郡主居然被姓赫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赫成瑾脸色一变,冷声道:“郡主此言差矣。末将身为羽林卫指挥使,行事均以东宫为重,大概与郡主没有什么交集,也不必有什么交集。”
“不、必、有、交、集?”淳安郡主一字一顿地重复了这五个字。
这下子,就连尉迟默也听出了她声音里浓浓的怨气。
男女之情的复杂竟至于斯?
赫成瑾脸色越发凝重。
原来这位淳安郡主对他并未死心,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与阿毓成婚,她难道还能接受共事
赫成瑾瞬间大惊!
淳安郡主深深凝视他,虚弱地笑了笑,关上车门命车夫掉头走了,留下两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半晌,尉迟默喃喃道:“要不我还是不去你家蹭饭了。”
虽然最近祖母的脾气越发大了、祖父的病症时好时坏,可是只要能不让他想起曾经父亲的故事,他心里就能平静许多。
赫成瑾心里也一团乱,恨不能马上知道阿毓现在的情况。
难兄难弟如此凄凉,赫成瑾忽然灵机一动,“我们不如去夏侯府。”
和岳家的舅子们交流一番,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尉迟默想了想,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上了马跟着赫成瑾一起往夏侯府去了。
夏侯氏乔迁新居,因为人手众多,很快就尘埃落定。
他们新置的宅子果然比原先的地盘翻了两倍不止,虽然地方比旧屋偏僻了些,但去到赫府却是大路畅通。
而且赫成瑾从之前夏侯巡的只言片语中探听到,这座宅院原本的主人是肃王府的管事。
肃王正是光远帝登基前的封号。
任凭一个管事,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宅院?
很有可能,这一大笔钱会流入光远帝自己的内帑,无论这笔钱以后会花到什么地方,相当于夏侯氏又为皇帝个人卖了个人情。
赫成瑾感慨了一番岳家的财大气粗,和尉迟默一同在门前下马,忽然瞥见一辆马车从前面拐角几乎是直接冲了过来。
尉迟默心中疑惑,还没上去问责,那马车堪堪在他们面前停下,一个娇小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茜娘?”赫成瑾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侄女。
自从赫安茜决意跟着她的祖父祖母们回去安乡伯府、赫成瑾又与安乡伯府彻底断了关系,叔侄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再见了。
赫安茜抬起脸,笑着打了招呼:“二叔,尉迟世子,这么巧啊。”
这从容镇定的模样,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赫成瑾微微颔首,前去大门口,尉迟默也不答话,跟着他上了台阶。
赫安茜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暗中撕扯了一番自己的手帕,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门房对于自家姑爷那是亲切没话说,连带着对尉迟默也很恭敬客气。
等到看见跟在后面的赫安茜,又见她一副委曲求全求通报的样子,门房公事公办地道:“等小的进去向老夫人禀报过,不敢擅自决定。”
“好,我在这等着。”赫安茜看着已经远去的尉迟默二人的背影,心里很是焦急。
这个蠢货还不快去!不然她就追不上了!
赫成瑾二人听到背后跟来的声音,转头瞧见满脸不屑的门房,便向他搭话道:“赫小姐有什么事?”
“谁知道她有什么事?”门房不屑一顾地道,甚至还有些鄙夷。
“自己势利眼,攀上高枝后连自己的妹妹都不顾,完全丢在夏侯家!如今又巴巴地跑回来,谁知道安了什么心!
“不和姑爷世子多说了,小的先去找老夫人把这事禀报,让老夫人拿主意。”
门房匆匆走了,赫成瑾面色微沉,远远望了一眼还留在大门边的身影,想起自己另一个零丁寂寞的侄女,“既然来了,我先去看看颜娘。”
“那那我也只能去了。”尉迟默在心里暗骂了赫成瑾一通,他和夏侯家其余人不熟,还不是只能跟着赫成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