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浮街,是这座城市里一条年代久远的街坊。
很巧。
这条街离自己现在的位置,大概只有两三个十字路口。
黄泽抬起手看表,刚刚好凌晨。
作为记者的他,身上自然具有探索特性,这使得自己对这件事情感到好奇。
虽然此时的黄泽,已经感到疲惫,但好奇心正不断地驱使着他。
似乎那里有什么魔力一般,勾引着自己。
于是,精神振作了些许,打算前往这家二十年前粥铺的地址。
……
对于魁浮街,黄泽其实早有耳闻。
作为上个世纪,旧商业经济的中心,魁浮街原本是最为繁荣的地带。
一条街下去,汇聚形形色色的衣物布锻和小吃茶馆,不论是白日还是夜晚,都是车水马龙人群攒动,好不热闹。
但可惜,时移物换。
随着新城区的形成,各路的买卖,都从这里转移出去。
不到几年的时间,魁浮街就失去了当年的热闹景象。
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许多的居民,都无缘无故地搬家。
久而久之,街道上的灯火就越来越少了,甚至变得荒凉起来。
听说,今年这里就要拆迁改建工厂了。
随着离魁浮街的距离不断缩短,黄泽察觉到,这一路上的光线越来越差,空气也越来越冷。
起初,还可以听到几声犬吠和野猫的骚动。
但越往前走,这些动静就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只听得到耳边的风声。
似乎除了自己外,半点活物都不剩了。
步行了十来分钟的时间,黄泽来到了魁浮街。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用大理石堆砌成的牌坊。
拔地而起,横卧在眼前。
牌坊上,用繁体行楷刻着硕大的“魁浮街”三个大字,两边是瑞兽祥云的雕刻。
这曾是九十年代魁浮街的标志性建筑,也见证了魁浮街当年的繁华。
但现如今,魁浮街人走茶凉,这牌坊也没有人去维护和清理,蒙上了一层淡黑色的污渍。
像是裹上了一层层的胶带。
而表面上,则零星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小孔,这是酸雨侵蚀后形成的现象。
在“魁浮街”三个大字底下,缠绕着一张张的蜘蛛网,十来只蜘蛛在底下栖息着。
听闻到黄泽的脚步声,迅速骚动起来。
透过牌坊朝里望去,一座座旧的青砖房,左右堆成一列排开。
每隔一段距离,立着两盏政府多年前补助建设的老式电灯。
有些灯泡已经短路。
只有一少部分,还在竭力地散发着昏黄的微光。
魁浮街没有夜生活。
一眼望去,除了两道可怜的路灯,没看见一户亮着灯火的人家。
这条街就像荒废了一样。
黄泽手里攥着那张九十年代的用餐券。
他再次抬起手确认了上面的地址后,小心谨慎地迈出了步伐。
可能是过于荒凉的原因,魁浮街里的温度,要比外头似乎多冷上了几度。
时常有丝丝冷风席卷而过。
宛如一条条嗜血的幼蛇,顺着衣领袖口的空隙,争先恐后地钻入,使人不寒而栗。
黄泽想起了在深夜电台栏目里,听到的这么一段说法:人少的地方阳气弱,阴气上涨,温度也就会变得阴冷。
魁浮街的每个住户门前,都有金属烫金的门牌号。
虽然已经有二十年的历史了,但上面的数字还是清晰可见。
顺着这些数字的规律,黄泽朝着7弄113号越来越近。
黄泽正走着,忽然察觉到有异样。
发现周围竟然涌动着一缕缕淡白色的“雾气”,而且随着不断往前。
这“雾气”越来越浓密,缥缈的,如同薄纱一样环绕在自己身边。
很快,他就发现,这并非什么“雾气”。
而是那种烹饪食物,而散发出的类似炊烟的蒸汽。
裸露在外的肌肤,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股温热。
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米香。
黄泽纳闷:都这个点了,还有人在做饭吗?
这里又不是城市中心的大排档。
唯一能够联想到的答案……
就是用餐券上写的那家“霍老妇粥铺”。
又往前走了二十米的路。
终于,在接近魁浮街的尽头,黄泽看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店面。
……
那店面看上去有些老旧。
青色的砖瓦,门前三四张方方正正的木桌,并排摆放着板凳。
桌上则放着油盐酱醋的小碟,还有一壶花瓷的茶水。
门楣上挂着两盏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灯笼。
正中间挂着一副牌匾,上头写着“霍老妇粥铺”五字。
右上角,是和用餐券上一样的老妇的漫画头像,盘髻,挂簪,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那团团湿热的蒸汽,就是从这店面里头散发出来的。
涌动着,弥散在空气四周,香气四溢。
看来那张用餐券并不假,还真的存在这么一个隐秘的粥铺。
黄泽想起自己曾看过的美食报刊的几则新闻。
说是现如今不少的店家,都有些怪癖,喜欢把店面开在远离繁荣地带的偏辟地方。
这样不仅显得自己有格调,又显得自己的饭菜,好似那深山高人做出来的美食般。
现如今,不少的美食纪录片里头记录的,很多都是来自那些人流量少的孤僻地区。
自己手里的那张用餐券,或许就是店家用来吸引客人的方法吧。
但这味道的确沁人,勾起了自己的食欲。
黄泽驻足在门外,店里的空间二三十平米的面积,也像外头那样,整齐地摆放着木桌木椅。
用餐的地方和后厨,用一块帆布分割开来。
不论是店铺里面还是外面,都像极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装潢风格。
黄泽注意到,在屋子的角落处,有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士。
头顶戴着黑色的礼帽,背对着他,阅读着一张报纸。
他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小壶的温酒,和一碟花生米。
没想到这么晚还有客人,黄泽想。
但他未见到老板的踪影。
“老板在吗?”
黄泽轻声喊道。
他的声音,在本就安静且狭窄的店铺里,显得尤为清晰。
但没有半点回应。
黄泽心里觉得纳闷。
于是走向那个身穿漆黑西装的男士背后,问道:“先生,您好,请问店里老板在吗?”
但感到尴尬的是,那个男人并没有回复自己,甚至他就好像没有听到声音一样。
还是自顾自地看着手中的报纸,从头到尾,他对黄泽的出现,没有半点反应。
他就这样一直背对着黄泽,像个聋子。
“先生?”
黄泽再次试探着问道。
他还大胆地轻触了下男人的肩头。
“先生,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一碰终于有了效果。
只见,那个男人的脑袋,忽然微微一抬,似乎终于注意到黄泽的存在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缓缓地扭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