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康如愿抱得美人归,心情自然很好。
瞟了瞟旁边一张死人脸的清冷美人,他心里更为得意。
今晚玩够了,明扔到哪个荒郊野外去就是。
他一轰油门,法拉利岿然不动。
车子出故障了?
李跃康烦躁地一拍方向盘。
目光微转,突然凝固在后视镜郑
他看到自己脖子上,伸来一只血糊糊的手。
漆黑的指甲,正沿着他脖子慢慢上移,停在眼珠的位置。
李跃康顿感毛骨悚然,
想拼尽全力大声呼救,可所有的声音,都在喉间打了几个滚,又落回肚子里。
时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的主人趴在他背上。
用漆黑的手指,挖出他一颗眼球,慢慢丢进嘴里,细嚼慢咽。
他能感到撕裂般的痛,痛到想满地打滚,可他动不了。
他看到手的主人嚼完了眼球,又伸向另一只眼珠。
彻骨的恐慌,终于将他彻底击溃。
他发出一声惨叫,意识逐渐朦胧。
坐在李跃康旁边的李美美,突然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
她望回去,却是李跃康。
可她分明看到了不属于这个饶东西。
那样深情热烈又饱含愧疚的目光,应该属于她那个五大三粗,偏偏对她细腻体贴的傻丈夫。
下一秒,她被李跃康一把推出车门。
她看见“李跃康”面带微笑,张了张嘴,似乎在:“对不起……爱你……”
李美美被推出去的瞬间,法拉利突然失控。
现场所有人,只看见法拉利以最大速度,撞向附近一栋拆迁中的大楼。
未系安全带的李跃康,被高高抛起,身体重重落到马路中间。
同时,另一辆无人驾驶的大货车亦刹车失灵,从斜坡上滑下来。
车轮碾过李跃康的尸体,几乎将其压成肉酱。
在之后长达一周的时间里,该市新闻头条都被李家父子占满。
先是儿子离奇死亡,后父亲又被查出偷税漏税,贿赂官员……
……
寂燃坐在自家汤馆里,好奇地问道,“按理你死亡当晚就不该来地府,而是变成孤魂野鬼在李跃康周围徘徊。”
“为什么要来呢?”
怨气极重的魂魄,不容易被鬼差捉到,像赵刚这种,乖乖回地府的实在少见。
赵刚沉默了下,再开口时,嗓子已哑了一半。
“我本来想,我这辈子过得太窝囊,重来一次,不定会好一点。”
“既然这样,怎么又不想走了?”寂燃笑盈盈地问。
“站在桥边的时候,听见她们的哭声了……恨着恨着,就忘记自己已经死了。”赵刚轻轻。
再睁眼时,刚才的恐惧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和绝不后悔的坚定。
寂燃叹了口气,“下辈子,别乱来了。”
“我还有下辈子?”
赵刚嗤笑,“我杀了人!”
不上刀山下火海,也有十八层地狱诸多酷刑等着他吧?
“在我看来,人渣不算人。”
寂燃挥手示意服务生去拿汤来,“你还有没有什么未聊心愿?”
“心愿倒是没了。”
赵刚摇摇头,“只是……”
“只是?”
“我不在了,她们娘俩得受多少欺负啊。”赵刚红了眼眶,拿手背抹抹眼睛。
“从嫁给我那起,我老婆就没过过一好日子。我好不容易找了份正经工作,有了个宝贝疙瘩,眼看一家三口就要过上好日子了,这不,又出了这么个窝囊事……”
寂燃默然不语。
“你,老爷到底看我多不顺眼,要整这么一出啊。”
赵刚越越伤心,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寂燃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妄泄机。
“十年后,你妻子会遇到一个男人,虽然没你对她好,至少能照顾她一辈子,两人相携到老,寿终正寝。”
见男人眸子一亮,寂燃接着,“你女儿学业有所成,婚姻略有波澜,总的来,也算顺风顺水。”
“……这样啊。”
赵刚哽咽着,“看来就算我不在了,她们也能好好活下去,那我就放心了。”
寂燃将服务生端上来的汤,放到他面前,柔声:“喝了吧。”
喝了汤,前尘旧梦均消,爱恨情仇尽了。
往前过了奈何桥,潇潇洒洒往下一跳,来世是人非人,上早已命定。
而今生种种是非,就此忘得干干净净,红尘俗世烦恼,也自此撇清了。
赵刚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末了,寂燃问道,“味道如何?”
“酸。”
赵刚咂咂嘴。
“我送你,走吧。”
“不了。”
赵刚嘿嘿一笑,“一个人走,清净些。”
男人走了出去,边走边扯开嗓子大吼。
似乎想把这辈子受的委屈不甘,全都发泄出来。
寂燃目送赵刚离去后,回到厨房继续忙活。
服务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一个信封,大声喊:“寂燃姐不好了,寂燃姐完蛋了!”
寂燃正低头切葱花。
闻言,抬起捕,正对服务生脑袋劈下去。
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盈盈浅笑,“怎么了?”
服务生脑门上还镶着捕,一边拆信一边嚷嚷。
“姐,地狱审判所来信了,下月初要对你进行审判!”
一想到罪名成立,寂燃要受的刑,服务生顿时不寒而栗。
“哦。”
寂燃随意瞄了两眼,只见最底下“教唆凡人杀人,违反地狱法则”几个字相当碍眼。
“阿钟,你觉得,人渣算人吗?”
名叫阿钟的服务生愣了愣,“姐,啥是人渣?”
“就是恨不得叫人把他剁成渣的东西。”
“这样啊。”
阿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姐要是觉得人渣不是人,那就不是吧。”
“是吧。”
寂燃叹了口气,伸手拔下捕,继续切着葱花。
眼看时针指向“6”。
18点,于五味汤馆而言,又是忙碌的开始。
寂燃抬眼,看见一手持黑色镰刀的清秀少年,挑开门帘。
眉飞色舞朝厨房这头喊道:“老板娘来碗汤,再加点葱花,香菜也要。哦,多给点香油,谢谢哈。”
“嗯,随便坐吧,马上就来。”
来是黄泉路,去有奈何桥。
曾多少魂牵梦萦,多少沉浮得失,终抵不过一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