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的，他便恢复如初。

“佛尼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众生皆平，为执着空者一切有，为执着有者毕竟空。”

师傅对我，“你可愿随贫僧修行？”

我好。

“从此之后，你便是贫僧的徒弟了。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便叫你一念吧。”

……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你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你现在是佛还是魔？”我忍不住嘲笑。

“我渡人，何来成魔。”

……

师傅常，佛曰众生苦，生苦、病苦、老苦、死苦。

又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苦，众苦聚集，能覆盖真性，不令显发也。

要普度众生，令其超脱六尘之境，方能脱离苦海。

我想，什么是超脱呢？

佛经，世间万物，皆是烦恼的根源。

所见起烦恼，所想增烦恼。

那么目空一切，放弃所感投业之身，就能超脱。

不等我寻到答案，师傅便坐化了。

我开始四处寻求答案，甚至实验。

最后我发现，饶精神，是最强大的，可以创造一个世界，也可以推翻一个世界。

而人所贪的，正是精神所想的。

如果用自己的精神，强迫自己精神脱离，那么就可以做到超脱。

……

“所以，成佛镇是你的实验品。”

我惊讶于他的想法。

也清楚的知道，这样做，确实可行，他的实验成功了。

甚至村子里扩散的精神，可以影响在那里的所有人。

“没错，我让他们解脱了。”

他有些洋洋自得，旋即又有些愤恨。

“可是我还在这里，我没有成佛，我成了一个怪物！我试过去死，但是再醒来，我还是我，我不甘心！”

“所以你就引游客进入？”

“成佛镇是我最成功的试验品！我让他们解脱了！这是他们的荣幸！”

他的神情，从愤恨，又变得狰狞，“普度众生，积攒福报，亦可渡化成佛。”

我反而冷静下来，

横竖都走不了，不如狠狠地打这个疯子的脸。

“一念一念，你忘了你师傅给你法号的意义了吧。”

“一念成佛，师傅希望我能坐化成佛。”

“那一念成魔呢？你让那些人修行，真的是他们所愿吗？迫人修行，难道不是魔！”

“众生皆苦，有何不愿。”

“那么，何为苦？生老病死就真的苦吗？况且生若无苦，又何来明悟？那些人又真的悟了吗？”

“断舍离，戒贪、戒嗔、戒痴，即为通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好一句立地成佛，成佛须得八圣道，谓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你又做到几正？贪嗔痴慢疑，你贪图坐化成佛不是贪？”

“恨自己不得飞升不是嗔？因果不明又难道不是痴？固执己见、戕害他人，多慢多疑。”

“你早已成魔，何来成佛。”

我一口气完。

我从来不信这些，因为所谓求道求佛者，真正清醒明悟的，寥寥无几。

对方一时沉默了。

“你的，我不敢完全认同。不过有些道理，还是多谢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盯着他行云流水的斟茶，果然是活了千年的老东西，倒个茶都这么优雅。

“我带你进去。”

他，“但是你找不找得到她，能不能带她走，要看你自己了。”

“为什么？你……”我不解道。

“这么多年了，那镇子积怨已深，早就脱离了我的掌控。”

一念苦笑一声，“我看得出，你不会被彻底影响，所以给你留了名片。”

看样子，他也是存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心思。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可曾后悔？”

预料之中的，他没有回答。

“走吧，我开车。”

那张出尘疏离的脸上，依旧的，挂着温善的微笑。

……

一念的车是越野车。

在山路上尤其平稳，我坐着有些昏昏欲睡，只能强撑着没话找话，好清醒着记清进山的路。

一念被我骚扰到烦，干脆告诉我，就算醒着也会忘掉走过的路，让我安心睡觉就好。

我想想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印象的路途，索性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一念是僧人，得不得道不好，不过既然应承我带我进去，自然不会食言。

车里淡淡的檀香味，恰到好处，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到了一条路边，沿着这条路进山，就是成佛镇。

月光从掩映的树叶间斑斑驳驳的散在地面上。

我下意识的抬手看表，又是8：40。

“你需要知道的第二件事，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只和看表的人有关。”

一念手捻佛珠，配着他通身出尘的气度和年岁的积攒，很是有些大师风范。

这人虽然做出的事情不敢恭维，但总比那些毫无情感的石像，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有趣的多。

“是什么关系？”我顺着往下问，以为有什么线索。

“这个就不好了，和你的过去有关，或者和你异类的身份有关。”

一念回答的倒是一脸认真，我不置可否。

简单的告别之后，我收齐行李，向镇子里走去。

飘忽的一声佛号划过，我再回头时，来时的路和那人，都掩在林子里看不到了。

……

晚上的山路并不好走。

即便月光再强，也是昏暗一片。

所幸路修建的还算平整，也不知是不是一念的功劳，不至于摔倒受伤。

估摸着离镇子还有一段路程，我停下来打算缓口气再进山。

百无聊赖的我，开始在地面、灌木上踢踏。

结果掉出一阵清脆的玉器碰撞声，一枚断开两半的玉佛，从灌木上跌落。

我拾起来，就着月光观察。

莹润的质地，精致的雕工，整齐的断面，极像是当年一念赠给樵夫的那枚。

对着精致的刀工感叹几句传统技艺的失传，思维飘忽不定，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碧绿发亮的眼睛，在林子里出现，步步接近。

我忘了县志里的记载樵夫被玉佛在狼口里救下。

也就意味着，捡到玉佛的地方，有狼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