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便是二重门考核，你们知道二重门考核的内容吗？”方一扇的书本“哗啦啦”吹动，页面上的文字清晰可见，有伏仙草、落日黄、寒丹欲……多棵草药的名字排列。若非李念热略懂医术，他是不会知晓书中药草所治何病。

转身倚着桌沿边，绕过方一扇的书本朝施凉沫看去，李念热拿着笔头敲了敲桌子，叹气说道：“若要知晓二重门考核内容，今夜去天机阁瞧瞧吧？”

“天机阁？”方一扇欲收回书，王绯淳抬手把书拍在桌上，抢着答道：“是可以预知二重门的天机阁。昨日我同李念热在一重门逛了个遍，在余廉书舍的后拐角处发现了天机阁，昨儿个我死拉硬拽李念热都不去，说是有弟子看守，今儿个倒好，你一问，他就去了。”

李念热耸耸肩，说道：“你去不惹祸事才怪嘞~昨儿个不让你去是我怕你闯祸后我遭殃，现下不同了，有他在，即便是上水仙师，也不会忍心苛责我们。”

“为何？莫不成……哦！对了，我和李念热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呢！小花小红，就算你叫这些名字也没关系，我们是不会笑话你的。”王绯淳拍怕胸脯保证。

瞥向花窗外摇晃的树枝丫，在心里斟酌了半晌，久久才说一句：“我可能忘了吧……”

这句话随意的像吃茶，引得李念热捧腹大笑，一阵前仰后翻，李念热屁股一滑，从椅子上跌坐在地上，腰给笑抽筋了。

“就算你说你是方一扇我也信了，说不记得也太假了。——呆子，我腰抽筋了，过来扶小爷一把。”李念热朝王绯淳招招手，王绯淳扶他起身。

“世间失忆的人有不少啊，这有什么好笑的，有些人的记忆还被篡改了，说话颠三倒四糊里糊涂的人你也见过，这有什么好笑的？”王绯淳坐回竹椅上。

把身前的竹椅踢开，一屁股坐在桌上，左腿屈膝踩在桌子上，右腿在桌下摇晃，李念热捂着腰，一阵一阵吸着气，慢慢说道：“失忆的人在失去记忆后会恐慌，缺乏对世界的信任，极度敏感。他不同了，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很显然他在骗我们。”

王绯淳侧头看向方一扇，问：“喂，你方才说的话在骗我们吗？”

食指轻叩桌面，方一扇点点头，继又翻看着书本，答道：“是，因为我对世界感到恐慌，缺乏对所有人的信任，所以我在骗你们。”

“额……那好吧，所以就是你失忆了。”王绯淳被绕的稀里糊涂，抬头看着李念热，“你说的。”

李念热揉着腰，白了他一眼，说道：“说你呆你还真呆，啊——算了算了，谁管他叫什么。”

半个天空大的月亮照亮云间小路，沿着曲折小路抵达天机阁，飘浮在空中的银星似颗颗珠宝，李念热借着绵云的肥大来掩盖身体，步步前移，紧跟其后的王绯淳和方一扇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而移动。

红绒团坐在方一扇的头顶上往云阶上的天机阁看去，围绕天机阁的弟子似是今日的守卫，伸出手指数了数，他们似个苍蝇在眼前转来转去，数不出个确切数字，约莫十人。

天机阁是一座堆叠的塔，有五层。在屋檐下站岗的弟子是五重门的师兄，他们腰间各自挂着金银花围绕的木牌，风一吹，轻盈的似要挣脱挂牌绳飞向天空，这是低阶弟子所没有的。

“你们谁会幻化口诀？我觉得我们待会儿要被追着打。”李念热脚步轻移，却又似只肥硕的老鼠快步而走。自带矛盾的小脚步走动起来相当顺溜。

王绯淳险些跟不上他的脚步，李念热的脚步像在跳抽腿舞，但是比跳抽腿舞难看多了。

“我不会。李念热你能不能慢点啊，你走得这么快，我和小花小红待会儿被抓了一定供出你。”

“小花小红？那小花小红会不会幻化口诀？不会的话，我们硬闯进去吧？反正打又打不过，迟早要被抓的，还不如硬气点，早点送死早点睡觉。”李念热停下脚步，也懒得借着绵云遮挡，索性放它飘去。

“其实也不至于送死，那些师兄都是幻化出来的假象，不信你们看——”方一扇捕捉空中飘浮的银星朝门前的弟子抛去，空中的气体颤出波浪，银星磕在地上碎了一地。

李念热回头看了他两眼，问：“你怎么知道的？”

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说：“若我是守卫的弟子，在月亮遮了半边天的情况下，你们已经被捉去仙师面前。首先，守卫天机阁弟子约莫十人，他们可以不停走动，就算他们的目光一直是正前方，那么中间守门的人一定能发现我们。浮云飘游的方向随风而动，期间我们走了不少逆风路，即便我们掩藏的再好，总会有点蹊跷。安排十人守卫天机阁，看得出仙师的用心。其次再看他们始终如一的走动，似不知变通的傀儡。所以我猜测，有人比我们先进去了。”

“你为何知晓这么多？”王绯淳问道。

“若是我在后面观察，我也能猜到。”李念热撇撇嘴，捞一朵绵云抱入怀中，软乎乎的像是抱了块枕头，却比枕头柔嫩。

“若不是念热兄提起幻化口诀，我也猜不出这些弟子是幻化出来的假象。”方一扇道。

紧闭的三扇门隐隐有光透出，朦胧见得里面有一人影在走动，看这婀娜的身形，依稀辨识是个女子。再一看，面色一白，冷汗涔涔，方一扇吓得连退两步，脚后跟踏空，身体似要坠落的绿叶左右摇摆，险些从云阶摔下去，幸得王绯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身体摇摆幅度过大，方一扇得救了，红绒团便倒霉了，红绒团的两只小短手没抓稳，风一吹，整只毛团子裹着云朵滚了下去。

施凉沫倚在门上昏昏欲睡，听着外面红绒团的惨叫声，欲阖上的眼眸微微睁开，透着门窗纸往外瞥去，攀附在门上的李念热仍在往屋里望。

被王绯淳拉住的方一扇似是发现了她的存在，看着她的方向欲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缄口不言。

王绯淳看着云被裹成一团球往下滚去，惊奇不已，把方一扇拉稳后，指着云阶下的云球，忙扯着李念热的衣袖让李念热看：“那是什么？”

李念热侧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球。”

“为什么会有球？”王绯淳问。

“滚来的。”李念热答。

一问一答，二者问答颇为有趣，全然忘了要来作何，只顾着谈球论球。方一扇就似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为难，内心捉急。心有股气，丝丝缕缕萦绕着心，像根牛筋绳慢慢缩紧。这根牛筋绳一圈一圈勒着心，这颗心脏可能随时会被勒成麻花。

“凉沫你想问点什么吗？”刘文织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本音虽大，却有门阻隔，将部分音量反弹了回去，传入门外三人的声音犹如蚊虫呐喊。

纵然再小，也使得三人虎躯一震，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胸口起伏大，呼吸却弱。

“我方才眯了一会儿，现在何时了？若天快亮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为好。”故作才睁眼，捂着额头，扶着门框缓缓起身，一举一动慵懒随意。

“没有想问的吗？你我来时，你不是想问些有关方一扇的事吗？”刘文织凑近跟前询问。

门外的方一扇听此，扒拉着木门凝神细听，夜风在耳边流动，都觉得风的声音过于刺耳了。

施凉沫歪着脑袋指了指上面，说道：“这么说吧……原先我想问天为何待我不公，后来我想我身子还未好透，于是我便改口问一方药膳方子。呐，你是怎么听成方一扇的？”

“你说方一扇……”刘文织记得来时，施凉沫的确问了有关方一扇，可惜她并没有听清具体内容，施凉沫问天机不像是问，反而是在与天机谈话。

“这雷是天劈的，严重来说治疗不当我会落下病根，既然是天劈的，我来问天要一方药膳有何不妥么？问方一扇作何？”

刘文织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眼珠子转来转去，也只是落在施凉沫身上：“我还以为你对方一扇生了情愫，也对，你我都不知方一扇是何人，你怎会对他上心。其实你若真对他生了情愫，我也会祝福你们的，凉沫你这么厉害，有人喜欢你也是情理之中。若我是男子，我恐怕早已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嘛，前面的话勉强凑合，后面一句话我喜欢。若你是男子，我也会对你芳心暗许。我猜时辰也不早了，从北门出去如何？从来时的南门走，怕是会碰到来换班的师兄。我们从北门出去，离回去的路近些。”撩起耳边碎发，施凉沫半阖着眼眸，往北面三扇门走去。

“你说从哪走便从哪走吧！我听你的。”

隔着扇门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方一扇松了口方才一直憋闷在胸中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