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内还有人，施凉沫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坐在五楼，由高到低看去，底下是什么动静她一清二楚，只不过没想到自己竟没察觉到藏在天机阁内的付明络。

新入门的弟子不会对天机阁有多熟知，显然付明络不是一重门弟子。她想知道天机阁当中是否藏着宝书，换个说法，那便是天机阁之中是否藏着上天为方一扇准备的金手指。

虽说以前她从未听闻九重门中藏着什么稀罕宝物，但难保不会有些什么。付明络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抬手放在鼻尖，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复又看她一眼，问：“就算我在楼上，我未必要走楼梯，人命关天，我可以从上面跳下来，而且从楼梯上绕下来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还是说……师妹是本就知晓我在上面？”

“从楼上跳下来也亏师兄想的出来，从楼上跳下来师兄不怕骨折吗？还是说师兄本就与常人不同，练就一身铜头铁臂？”指尖绕着耳边的发丝，施凉沫微抬头朝楼上看去。

“我可以跳进水池中。”此时的付明络面上仍是在笑着，只不过笑容越看越别扭。别扭在于他的笑容极标准，嘴角轻微上扬，笑不露齿。不由让人想起一个词——笑面虎。

“跳进水池中？师兄这是觉得饭不够吃了还是水不够喝了？竟想着自寻死路。这水深不见底，你跳进去了你觉得你还能爬上来么？何况水中有人，若你真这么一跳，你觉得还有必要救我的同门吗？——说说吧？你想知道书上的什么，或许我会知道。虽说我没有四大诡族的人能厉害到无所不知，但我家族的位置也是排在前榜不容小觑的，十礼书，可曾听过？排榜第六便是我族，十礼书嫡系二小姐莫忧华，还未请教师兄尊姓大名。”

莫忧华本是来求学的女弟子，但因她需要这身份，便换了她的衣服。在入一重门前夜，她便来到十礼书与莫忧华谈话，具体内容大概便是她不靠柒里枝斋如何灭她小小一个家族。

莫忧华身为嫡系子女，自是在乎家族利益，家族强，莫忧华则强。更不用说莫忧华将来还会成为十礼书下一个领头人，点点头便答应了她的要求，舍弃了今年的仙门路，忙忙呈上一重门的弟子服。

莫忧华也奇怪为何要找上她，施凉沫便告诉她，是因为柒里枝斋的人有预言她是死的最早的人，于是便来找她，顺便救她一命。

这句话前面是假，后面是真。就是不知莫忧华会不会信，不过莫忧华信或是不信都不妨碍她，只要莫忧华乖乖听着便好。

施凉沫对莫忧华很放心，她不必担心莫忧华会在她走后去一重门告发她。只要柒里枝斋还在一日，莫忧华便会对她忌惮三分。

付明络见她自报家门，收了笑容，似是很遗憾，打量着她低头摇摇：“原来是十礼书二小姐，我想知道的事只有四大诡族才得知，师妹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师兄这是瞧不上小家族？那师兄又是什么大家族出生？不妨说说，让师妹长长见识？在此先说一句，我族知道的东西可远比你想得还要多，还望师兄再三考虑说还是不说。”

“正是因为我也是小家族出生，所以才知道小家族所知道的的东西少之甚少，仅局限于世界内，若师妹真能知道些什么，不妨告诉我入梦锁在何处，或者给我指条路。”

“入梦锁么……早已下落不明。师兄你想知道的话，不妨去柒里枝斋看看，那里的书不比四大诡族少，儿时我被捉去时，有幸见得一本有关入梦锁的书卷。若师兄有这个胆子，不妨去看看吧？”她记得古棠手中有一把入梦锁，就是不知是不是他寻找到那一把，不过古棠向来不喜欢劣质品，他手上的入梦锁大抵是真。转身看着李念热和王绯淳，说道：“得，天色不早，早点回去歇着吧？”

王绯淳：“他说的入梦锁……”

李念热一把捂住王绯淳的嘴巴，转头朝方一扇说道：“我们回去歇着吧？”

方一扇低着头，并未回应。他的脑海中仍旧回荡着一句：“杀了她吧？你这一口气是我给你的，若非我，你早就死了。”

是适才在水池中听到的声音，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一阵一阵在脑海中回荡让他觉得恶心，方一扇默了一息，皱起眉头在心里回道：“不，先别急着这件事，你先告诉我，那日祭天台，天雷为何劈我？我总觉得你知道这件事，而且还与你有关。”

红绒团知道他现在情绪异常，趴在他的腿上，说：“我说过我会解锁世界发展剧情，你若想知道二重门的考核内容，大可问我。你的情绪有些异常，要不要和我聊聊？说不准我能让你开心。”

方一扇摇摇头，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他不想现在问红绒团，李念热和王绯淳还在，他二人是不会喜欢他自言自语的。

“天雷劈你是因为只有你死了，她才会死。你的生命削弱了，她的生命才会削弱。我知道你一直很想杀了古棠，你想成为施流族的领袖借施流族的力量杀死古棠，但你别忘了，那日你爹娘死时，施流族落荒而逃的样子。”

“与你何干？知道的这么多，你又是谁？你与那小师妹是何愁何怨？竟慌不择路的找上我，你不知道吗？所有施流族人都说我是最弱的。”

“找上你自是有原因，我的身份如今的你还不配知道，等你再强些时你自然便知晓了。与其直接告诉你还不如让你自己去猜，直接告诉你你是不会相信我的话，我能让你变强，找上你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有我给你指路，你一定能杀死她。”

“我不想答应你，救我上来的是她，并非你。给我一条命的是她，并非你，你自始至终做了什么？趁人之危？你连你是谁也不愿意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帮你？”

“捅人一刀不是你最擅长做的吗？你在施流族杀了多少人？你不是很享受刀尖上舔血的感觉吗？这么有意思的事你会不做？”

“不做，谁会喜欢自己的脑袋被一个怪东西侵占？且不论你是不是我的心魔，便是你趁人之危这一点，你就已经让我感到恶心。”

“我和你才是一路人。”

“那你不妨说说，我走的是何路，你走的是何路？反正自始至终，你都不会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不如猜猜？”

“这……你若改了主意再来天机阁寻我，或者你在心底唤我一声，我无处不在。你迟早会有死亡的一天，需要我做什么便唤我一声，只要你答应我杀了她。或者我自己杀了你。”

声音彻底消失时，他的意识才回到现实中。

“喂，怕不是傻了？”李念热揉了揉他的肩头，王绯淳已蹲下身，将脱下的外衫披在他的身上。外衫盖着他的后背，当风再次吹起时，后背不会再感受到那么强烈的冷意了。

“照他再这么吹着，头可能都得烧傻，王绯淳你再脱一件吧？回去时还要吹着风，虽然后面挡着风了，可前面没什么盖着，他还是得受凉。若万一他烧着了，仙师怪我们头上便不好了。”

接着，王绯淳又扒去了一件中衣盖在他身上。这时的方一扇已经抬起头看着他。

李念热又接着道：“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不如再脱两件盖在他的左肩上和右肩上吧？你看他手都受伤了，把他手盖的严实点，或许他就不会难受了。”

“可是他好像恢复清醒了。”王绯淳这么说着，伸手在方一扇面前挥了挥。

“清醒了点也未必完全清醒，那位莫师妹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好生照看着他。再脱两件吧？”

“再脱两件我就得光着膀子了。”

“怕什么，我把我我的外衫借你穿不就好了，早知如今，我就不提议来天机阁了。说来说去，事情源头在我，我得负点责任，在水中淹了这么久他可能早就没什么力气了，待会儿我背他，你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人。”

“你背得动他吗？”

“怎么？看不起我？”

“没有，我只是怕你背着背着就给摔着了。”

“我力气不至于这么小，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那万一突然遇见弟子，你会不会把他丢下自己跑了？又或者是拉他做替罪羔羊？”

“看情况了。”

红绒团趴在他的腿上，看着他黑色的瞳孔有了光泽，又唤道：“宿主？宿主？可还听得见我说话？接下来我给你传输一些资料，你要确保你不会受到任何干扰。你要是愿意便点点头。”

他并没有回应红绒团，目前不是什么好时机，见王绯淳欲脱衣，他起身上前阻止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方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小师妹和小师兄去了哪儿？是回去了吗？”

“是啊，他们说他们只是顺便，不用向他们道谢。那位师兄说他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救你是因为你有趣，不用放在心上，只要忘了他今晚来过天机阁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