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糖水已经没了。四根小木棍撑起一张遮阳布，这是一个透风的小摊，两张实木桌子拼在一起，小凳子架起来，客人围坐一圈，即便是到了夜半，这里的客人依然很多。马驮着粮袋“哒哒哒哒”往前走，马主人扬着马鞭“啪啪啪啪”的打着马旁边的空气，过往公子哥儿总能带着他们的宝马良驹掀起一片风尘。

驮着粮袋的马歪着脖子看向一路飞驰的骏马，马蹄子动都不想动了。马主人甩甩长鞭，这匹马又低下头，抬着马蹄子落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月悬于高云之上，望着月亮走着走着，就会觉得它一直在跟着你，薄薄云堆积成一团厚云，它们飘过时就会觉得笨重。这是从日都城望见的一重天。

“没糖没水了？”王绯淳扒着空空的木桶，头伸进桶中，有些失望。李念热拍着他的右肩，以示安慰。

裹着蓝头巾的老奶奶笑着点头：“刚刚有两位姑娘买下了最后的冰糖水，已经没有了，或许明天早些时候，你们就能买到了。”

“明天……”王绯淳呆呆看着桶底，李念热直接把他的脑袋给拔了出来，在他一旁说道：“我都没多失望你就失望了，呆子，我们又不是不来了，明天还有的是时间。你想想，明天考核嘛，你怎会不来，这考核地点就在度川国内，今天喝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省着点钱明天再来好了。”

“可是我们走了这么久，说没有就没有了。以前这个时间不都还有吗？”王绯淳道。

“以前是以前，今非昔比，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学堂学子和我们一样归家，这人多了，这糖水怎能不早点卖光？今天是休沐日，再加上朝堂上的官员……人怎会不多？”

“你们以前住在日都城吗？”这时方一扇问道。

“怎会？要是住在日都城，我们就不会担心今晚住哪儿了，好了好了，今晚歇不好，明日可是会迟到的。快带路，说不准还能碰到两个一重门弟子。”

“我还以为你们以前住在日都城，如果你们以前住在日都城就好了，这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我都不知道，真的有点可惜了……”

王绯淳一听，张嘴答：“南上红河最好玩，那里有座月……”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李念热的手给捂住了。李念热干笑两声，踹了一下王绯淳的屁股，解释道：“别理这呆子，他呆在忘陌林呆出病来了，总幻想着哪都去过。其实他哪里都没去过，从小到大一直呆在忘陌林里。”

这解释很牵强，方一扇不太相信，大概这两人有苦衷吧？他也不想深究这些不必要的东西。红绒团说要原离王绯淳，其实他并不想远离王绯淳，相比李念热的欺瞒，他更喜欢王绯淳的诚实。

方一扇：“这样啊……我也是第一次来日都城，你呢？你也是第一次来日都城吗？”

“我当然是第一次来日都城。不过你说你是第一次来日都城，那么你怎么找到那家客栈？”李念热挑着眉头。

“那个救命恩人曾告诉过我客栈的位置在哪儿，我们顺着路上走就好了，总会找到的。”

“额……要是找不到怎么办？而且你确定你的救命恩人还记得你？不是拿你开玩笑？不是说着玩玩的？如果你去了我们被赶出来怎么办？”

方一扇脚一拐，沿着大路走去：“别想那么多了，跟着我走，错了就错了，这世上总有一些选择你必须去选择，即便那是错的，可那错的选择是你必须要去做的选择，看开点，你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吗？”王绯淳这么问道。

李念热摇头：“我想说我听的懂，但是他的歪理我不想听得懂，因为那很费我的脑子。”

王绯淳：“所以就是听不懂了？”

李念热：“你以前不是常常霸着书房吗？为什么最近你变得越来越呆了？如果他的话你都听不懂，那你真的是白读几年书了。”

王绯淳：“为什么怪我呆？明明你也说了你听不懂。”

翠竹搭建的客栈稳坐西水街中，西水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这搭建的客栈每一天都是客满为患，方一扇来时，房已经满了，不过由于方一扇身份特殊，刘老板亲自来到二楼和刚进店歇下的客人谈话。

李念热：“你的救命恩人是谁？怎么感觉你不像被救命的人？反而像是救命的人？”

王绯淳也道：“是啊，这里的人对你这么恭敬，总让我觉得这家客栈是你家开的。”

翻看着柜台上的账簿，手指“啪嗒啪嗒”挑动着算盘上的珠子，回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的救命恩人只告诉了店里的伙计我来的时候要帮我忙，店里的伙计应该不知道我是被救命的人，他们可能以为我是什么贵人，所以才对我这么恭敬。”

瞥一眼账簿上的内容，李念热说道：“我知道你在说谎，但是我并没有什么证据。”

扒着方一扇脖子的红绒团低着头，它看着账簿上的内容，提醒道：“太过自来熟，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李念热很聪明，你还是不要再算账了，就算亏本了也和你没关系，你只是住一晚，不会亏多少钱的，施流族也不会在意这点钱。”

合上账簿，手指停下：“三两银子，我会补上。你们要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吗？我会付钱。”

李念热：“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随便来点什么好了，有肉就行。吃得白白胖胖，谁见谁爱。”

王绯淳嘻嘻笑道：“我喜欢吃肉。”

“哦……”不经意间瞥到两名女子，她们吸引了方一扇的目光。这两名女子换上了民间女子的装束，一名女子提着方形食盒站在楼梯上，一名女子则是在楼道和老板说些什么。

提着方形食盒的是莫家二小姐莫忧华，她披着随风飘扬的烟灰纱衣，松散的头发遮了她半面脸，透过头发间的缝隙，依稀见得她的眼角有花纹，她好像不是莫家二小姐。

在楼道上和刘老板谈话的则是白日恬，她似乎并没有觉得莫家二小姐有什么异常。方一扇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两个会在一起。

“怎么露出这种眼神？见到心仪已久的姑娘了？”李念热像个花楼里的老鸨，怪声怪气打趣道。

王绯淳咽了咽口水：“原……原来是莫家小姐，她会不会被白师姐查到什么了？莫家小姐会不会把我们一起招供出去？那日在天机阁她烧了若妄泉的水……这可不关我们的事。虽然我们目睹了她把若妄泉上的火收回去，但我们并没有告发她，她不应该把我们招供出去。”

白他一眼，李念热说：“没骨气，如果莫家二小姐被白师姐查到什么了，她早就被白师姐交给上水仙师了，还会安然无恙的站在客栈里面？白师姐没理由包庇她，顶多在路上遇到了说了两句话，然后发现话聊的投机，于是她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方一扇：“反正房满了，不如我们和她们挤一挤好了，如果刘老板要赶走的客人是她们……那就不好了。天这么晚，而且她们还是两个姑娘，房还是她们先住进去的，让她们走怎么说怎么都于理不合。”

“得了吧！你就是见到这莫家二姑娘才这么说的，换作另一个女弟子，你连管都不会管。别忘了祭天台那次，我拉着你，你死活都要上祭天台，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去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妹，也不知当初你是怎么想的。避之不及的事你硬赶着往前冲，一个疯了就算了，另一个还疯了。这小师妹我就不说什么了，倒是你，你到底和她什么关系？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这一句一句话说的不是有多么好听，红绒团鼓着腮帮子，抬起手，柜台上的账簿“啪”的一声拍在李念热的头上。

书面触及额头的时候，李念热是一愣一愣的，直到头上的疼痛传来，他才回过神来。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反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红绒团解释道：“我让你上去是真的为你好，我让你去救那个姑娘是因为只有你能救她，如果不是你，她现在已经死了。天雷劈你是因为你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崩塌，这个世界崩塌了，这个姑娘就彻彻底底的死了。在最后她扑向你时是因为这是本能，属于NPC的本能，你是他们的生命之源，你上去了天雷就会劈你，而这个姑娘就会护着你，你是她的生命本源，你离她这么近，你不死，她就能借着你的能量活下来。而且天雷劈下后，你就会成为传说中将会有大发展的人，一举两得的事，对你没什么坏处。往往天雷劈下来后，天将会收到规则的束缚，就会显现七色彩虹，就会被迫为你打开后门。”

“恩批腮”？方一扇对此不解，但还是没有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