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从婴儿落地起，就不会终止了。情绪束缚着人的一生，做个傀儡，笑或哭都掩埋在僵硬的躯壳中，没心没肺，何其快活？

混着泥沙的水气势汹汹的推倒了环绕龙王池的大树，似是想要融入水池中，奈何气势过猛，搅着倒落的大树冲垮了把龙王池和龙王庙一分为二的石墙。石墙哗啦啦碎成石块，水又卷起石块冲向背对着龙王池的龙王庙。

雨极速落下，快的像连接着云层和水面的千万条线，这千万条线的线头系着云层，线尾拉引着水面。水中扑腾着一些人，他们拍打着水面，呼救声断断续续，有些人才张开嘴，水便灌入了他的喉咙。

南端城楼下的官道已被水覆盖，有了雨的辅助，水又悄悄盖上茶馆小楼上的垂脊，瓦垄上的尘灰被水洗去，或许再过不了多久，便会淹没了正脊。

站在南端城楼上的河道总督摊开羊皮纸地图，面色不是很好，他眼圈有乌青，眼中有血丝，看样子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虽然已经及时疏散城中百姓，却还是有人惨遭水浪吞噬，没来得及逃出城外的人大多变成了一具泡浮肿的尸体，他们静静飘浮在水面上，看样子已经死了两三天。而那些刚溺死的人，则是沉入水中。

这水由黑沿河引入，以前的黑沿河属于比翼国，不过后来比翼国国君为了抱得美人归，不惜割让两座城池赠予度川国国君，黑沿河便附带送给了度川国。

雨落城便是其中一座被割让的城池，原来两国的分界线是黑沿河，不过后来比翼国国君割让了两座城池，分界线便划为安之沙。黑沿河表面平静，可到了下雨天，这水势便兴奋的欲欲跃出。原本这水势在河道总督的管理下还能控制的住，可是后来雨不知怎么的越下越大，黑沿河的河水冲垮堤坝，雨落城很快便泛滥成灾。

郡守站在河道总督的后两步，掩面打了个哈欠。插在城墙上的旗帜受了雨，垂扒着旗杆，旗面都褪成灰色了。

“那边的庙是龙王庙吗？”方一扇抬头看着施凉沫，指着远远还剩半个龙身的破庙。龙王庙已经被水冲散，龙头已不见了踪影，屋顶盖也被水流冲了去。

施凉沫眯着眼睛，她看不清那庙里面的东西，水一下又一下的冲激那残了半壁的龙王庙，却不吞没龙王庙，像是在挑衅。

“是啊，小兄弟好眼力，每到下雨时，百姓们都会拜他，百姓们什么事都不求，就求他不要再下雨了。”郡守身后的南门守将手持着腰间的剑柄，放低了声音对他说道。

“这样吗？”歪头看着红绒团，他记得红绒团说过，龙王和雨神曾有一段争执。红绒团把身体微微往后倾斜，避开了他转过来的脸。

“你们是来作法吗？”南门守将问道。

“或许是。”施凉沫也不是很肯定的回道。

“你们要是帮得上忙就太好了！听闻相师大人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要真的是龙王发怒……”

“等等，大人确定真的是龙王发怒？”方一扇指了指快要被被冲垮的龙王庙。

“指不定龙王爷不喜欢这龙王庙，所以就放大水冲跑了。”南门守将回道。

方一扇：“大人就没想过这世间还有一位雨神？若大人是龙王，大人会让洪水把你雕像上的头给冲跑吗？”

憨憨挠挠头，答：“不会，我又不是龙王，万一龙王不喜欢他的头就把他的头给冲跑了，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说的雨神？雨神不就是龙王吗？”

方一扇：“龙王未必是雨神呢？”

“不是吗？那龙王是什么？”南门守将看着他，这呆极了的样子真像王绯淳。

方一扇：“不知道，好像也是雨神。”

“你在戏弄我？”

南门守将的表情瞬间不太好看了。

方一扇：“我为何戏弄大人？”

南门守将眉头渐松，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沉思又沉思：“好像也是。”

不由多看两眼南门守将，问：“大人叫什么？”

“郭汉。”郭汉很诚实的说道。

“你爹是不是叫郭二郎？”方一扇又问道。

郭汉沉默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方一扇：“我多少也学了点我师父的功夫，我想知道我算的准不准。你可以告诉我吗？就算错了也没关系。”

郭汉咽了咽口水：“不对，我爹早些时候便死了。”

“真——的吗？”目光在郭汉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原来是这样，我算错了。”

风把雨吹偏了，几人后退着，避开了斜吹的雨。

“相师何时作法？还要在等等时辰吗？”郡守看着泛滥成灾的雨落城，就像一个病急乱投医的老人。他曾听过一些李眠雨的趣事，李眠雨能算天，也能算命，曾为皇上算过不少官员间的勾心斗角，好似四面八方无不是她的眼睛耳朵。

有一回，皇上不听她的劝言执意要前往寿康宫，于是，才拐了宫道便瞎了眼睛，瞎眼睛前皇上看到了逝去的故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撕扯着嗓子，很是绝望的看着他。这一幕皇上久久不能忘，被小太监搀扶着回到养心殿眼睛才好些。

据说那位故人是太后处死的嫔妃，且还和皇上是青梅竹马。李眠雨说皇上那天五不遇时。皇上瞎了眼睛是因为李眠雨在皇上周身施法，她不想让皇上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虽然玄乎，可却有此事。是扶着皇上回养心殿的小太监说的。从那以后，李眠雨说什么皇上便信什么，直到最近传出李新览欺上瞒下，就算是扯谎也不愿对皇上谈国运一事。皇上才渐渐对她失去了信任。

有的人说，李相师是想保护自己的徒儿，还有的人说，这是良心发现。可无论是什么，终归是算天算命的李相师。

“不用等几个时辰，在作法之前我想先问郡守几个问题，不用担心，就几个小问题。”施凉沫掩唇，轻轻咳着嗓子。

郡守：“相师想问什么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