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一定会死。”方一扇谁也没有选,扔下分岔的树枝,拍了拍染上灰的衣角。适才蹲在地上时,衣角不小心给弄脏了。
“是找不到人,还是有罪恶感?”红绒团眼珠子转了转,灵机一动,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要是你找不到人,你可以假死。”
“为什么假死?我说过我不一定会死。师父没有退缩,我又为什么要退缩?”方一扇不想找任何人,其一是不想托人下水,其二是怕身体换了之后换不回来。
“你真的有把握?有把握你不一定死?”红绒团纳闷的垂头摇摇,“要是你们互换了身体,你们的分数就会往上翻一倍。”
方一扇:“就算我说了情况,人家未必肯信我。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难道不会犯规吗?”
“这么说……你是在度川国找到你熟悉的人了?要是找到的话那就好。你只需要隐约的把身份透露给他们,你不说身份,你就不会犯规。”听到方一扇有怀疑的对象,红绒团舒了一口气。
“现在过去,时间还够吗?何况待会儿要怎么和师父交代?你也说了,凡间不能使用法术。最快抵达目的地的办法便是使用师父画的符阵,若是使用符阵前去我要去的地方,岂不是立马被师父知道我跑了?而且师父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事,我不太放心。她的身子还没好,我和其他人换了身体,我就不能陪着她了。要是可以互换身体的话,有法子可以让我和她换身体吗?她身上的伤才是我理应得到的惩罚,我想替她做她想做的事。”
红绒团果断否决:“不行,这件事必须由她来做,因为她知道怎么做,如果让你换了她的身体,你会死的更快,而且你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你不能代替她做完接下来的事。你活着才是最主要的任务。”
回头望了眼在庙里的施凉沫,此刻的她在碎成石块的龙王面前画符阵。
方一扇:“你的意思是……师父会死吗?如果师父会死的话,让我代她死好了。她是一国相师,命不该绝,她不应该死。”
“她不会死,我说过了,你死了,这个世界上的人才会死。只要你不死,就还有救她的余地。你去和你的师父说你有事,一会儿就回来。我为你开传送阵,你不用施法,你告诉我你的目的地,我送你过去。”红绒团难得大方一场,就是和方一扇解释的有些累。
“我不想离她太远。”
“我可以把你和替换你身体的人一起传送回来,我像你保证,她不会死。当下以任务为主,你不好好活着,谁都会死。”
“是么……”眼眸的颜色深了深。
“也罢,你不用和她说你要走了,及时赶回来就好。就算你半路逃命了,她也不会责怪你的。说吧,你的目的地,你要是犹豫不决,我就擅自做主了。你不说,我就替你随机选择一个传送地点。”
“我……”看着地上画的地图,“日都城城门——不,雨落城南城门上。”
话到一半转了个弯,上次在日都城听白日恬说,付明络在考核,他现在的身份是将军,未必还在日都城城门口。他也不知适才是怎么回事,竟想到去找付明络,他适才也只是想想,居然不由自主的说出来了。
“雨落城南城门上吗?”红绒团不确定的问道。
“雨……”话到一半生生卡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直到另一道声音从他的口中说出:“不,我要去日都城。”
这种诡异感让他略有错愕,只能摇头告诉红绒团这并非是他所要去的地方。
觉得怪异,红绒团再次问了一遍:“你真的要去日都城?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是啊,别废话了,我要去日都城。”他的灵魂和他的嗓子似被人扯住了,这不是他要说的。
“你的体征有些异常,我先检测你的灵魂再去吧?”红绒团看着他的眼睛,伸手触摸他的脖子。方一扇不避不闪,红绒团摸得轻松,隔着肉体感应着里面的灵魂,灵魂在剧烈的起伏,像是在喘息。
觉得好怪异,却又说不上来。
脖子被它的手触摸后,被卡住喉咙的感觉忽然消散。好不容易松口气,红绒团又抽回了手,方才的感觉又再度袭来。
“我和你的灵魂已经绑定,你灵魂是什么状态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可是……你好像,好像……这我说不出来,这感觉怪怪的。”红绒团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下面,这个位置是人脖子的位置。
“日都城城门口,你去还是不去?时间快不够了。再啰嗦就别想见到人了。”这道声音又再次从他的口中传出,他现在浑身僵硬,身体的掌控权被交出去了。
鼓着腮帮子,红绒团不是很喜欢方一扇的语气,闷闷说道:“那好吧……”
一团光圈从它手中扔出,方一扇面前的画面被撕裂,裂缝中是日都城城门口的景象。好不容易抽动全身力气后退着,他不想进去,可这由不得他,才退后两步,他便被一股力量推了进去。
眼角的余光瞥向消失的光,手下的笔不停,慢慢写着阵中的符文:“你说我画的怎么样?”
“不好看。”施凉沫的身旁慢慢显现一个人影,高个头,一身墨白相间的外衣衫披在肩上,手执折扇,像个风流才子。
“我也觉得不好看。”施凉沫回道。
“古棠要我带你回去。”
“这么快么?领罚吗?哦,要是领罚我便不回去了,我怕疼。”添上最后一笔,阵中的符文扭动着身躯,像是得到了生命。
“你为何救方一扇?也是看上了他背后的家族?还是别的什么?要是你说个好一点的理由,古棠便不会罚你了。”
闻言,施凉沫真的认真想了想:“理由……我说我就是看青纸不顺眼,想坏了她的任务。——这理由可以么?”
“你为何看她不顺眼?”
“嫉妒。”
“嫉妒她比你厉害?”
“不是。”
“嫉妒她得人人欢心?”
“不是。”
“嫉妒她活的洒脱?”
“不是。”
“那是什么?”
“我都嫉妒。”
“……”
研西童咧嘴笑笑,换了个话题:“你砸龙王做什么?你知道龙王不是罪魁祸首,不是吗?”
施凉沫:“谁在乎他是不是罪魁祸首,我要做的只是让雨落城的雨停,其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歹我和龙王也是旧相识,看他被你阴,哈哈,我怎么有点于心不忍。”
“你要不要也一起来?说不准你加入了,我的小命就保住了,好歹你们还是旧相识。”眯眼笑笑,习惯性的在指尖转动着笔杆。
“听到你的邀请,为什么我心有点慌,你该不会又要阴我吧?我不掺和,只要你不拉我下水,一切我都可以当做没看见。”见她笑,顿时觉得不怀好意。
“嘛,这还真是可惜。我不会拉你下水。话说,主子只派了你一人来捉我回去么?”
“不然?柒里枝斋开支大,雇不起那么多人,能派我来也算好的了。捉一个人没必要把阵仗搞得这么大。——你什么时候把方一扇带回柒里枝斋?”
“我救了他他就是我的人,带回去做什么?培养一个神不好吗?到时候把他安插在天宫中,这样一来,天宫的动向我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要攻打天宫?”研西童疑惑了,“不然你把他安插在天宫做什么?”
“找乐子。”
“找什么乐子?”
“找王者的乐子。”
越听越疑惑,索性跳过这个话题:“要不要我帮你把龙王找来?让你们互相打一架解解气?”
施凉沫:“别,我困在这凡人的躯壳里施展不出多少法力,他要是瞧见了我这么弱的样子,一定揍扁我。而且,我怕你给我添油加醋。”
研西童:“怎会怎会?我是那样的研西童吗?”
施凉沫:“不好说。青纸不是来度川国了么?她到哪了?”
研西童:“我为何要告诉你?这样,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便告诉你青纸在哪儿。”
瞥向天空,装一副了然模样,诈一诈:“日都城嘛,我知道。”
研西童觉得惊奇:“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随便诈你两句罢了。”
日都城城门外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城门,城外的蝉声起起落落,守卫门站在城下,今夜城门关的有些晚,以往日落时,城门便关了。
付明络穿着一身常服,只有他一人站在城门外,想不认出他都难。何况上回在天机阁有一面之缘,他来到度川国模样未变。
付明络不是一重门考核弟子,他不用附身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方一扇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他的方向走去,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
可始终无果,一步、两步、三步……走到跟前,随着脚步的前进,身体的掌控权慢慢回到他的手中,手拍了一下付明络,扯着他灵魂的一股力量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