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徐羡也没觉得蚕的非嫁赵匡义不可,可当杜氏出要蚕做妾的话,中一股怒意由然而生,掏出随携带的横刀随手砍向近在咫尺的茶几。
啪的一声脆响,茶几立刻少了一角,多了一个整齐的缺口。立在墙角的赵匡义嘶的倒抽一口冷气,脖子不由得缩了缩,“阿娘……”见道徐羡扫来的凌厉目光,他又忙把话头咽了下去。
就连一直上蹿下跳叫的最凶的赵宁秀也住了嘴,用她从未有过的温柔腔调道:“郎君有话好好,你若是气急了红宝儿只管打他就是,切莫动兵刃!”
杜氏哎哟一声,“老头风又犯了!”她伸手一捂额头,疯狂的打着眼色示意赵匡义快溜。
赵匡义则是憋着嘴暗暗的摆手表示不敢,徐羡是什么人他很清楚,高心时候怎么样都好,若是怒了那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狠人。
一时间花厅内鸦雀无声,就在这时只听门外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只见一官服的赵弘殷进到厅里。
他蹙着眉环视一周道:“这是咋啦?”
杜氏像是见了救星头风立马好了,“郎君你可回来了,你的女婿和女儿要杀了红宝儿!”
“阿娘你可别胡是红宝儿坏了蚕的清白,我们是来讨法的!”
母女两个一言我一语的又吵了起来,赵弘殷大概也听了个明白一挥手道:“都闭嘴!”
他大马金刀坐到主位上对徐羡斥道:“把你的刀收起来,难道是想给老夫打上一场?”又对着墙角的赵匡义道:“廷宜你过来!”
赵匡义低着脑袋到了赵弘殷的跟前道:“父亲!”
“看着我,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坏了蚕的清白?”
赵匡义点零头回道:“那我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忍住就亲了蚕的脸,并非是故意为之。”
好像这一下亲在刘婶的脸上,她捂着脸道:“老爷,他竟然亲了蚕的脸,叫蚕以后怎么好见人哪!”
刘婶扭捏一阵拿下手来正色道“赵厢主,蚕可是俺亲眼看着长大的,是个打着灯笼难找的好闺女,你可得给她一个交代,不然我们柳河湾的人可不答应!”柳河湾的其他妇人也是纷纷附和。
赵弘殷看向徐羡,“知闲怎么?”
徐羡道:“那要看岳父怎么。”
赵弘殷嘿嘿的笑了两声,“还能怎么办?只能三媒六聘把蚕娶回来了,改便寻个媒人挑个好子上门提亲。”
赵弘殷果然是个忠厚之人,可惜杜氏没那么好话,她疾声厉色的道:“好不容易给红宝儿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赵宁秀气坏了,“难道赵家跟徐家不是门当户对,阿娘不是也女儿嫁了过去。”
“那不是你自己胡乱话,在街市上传开了才下嫁的。元朗成亲时,你父位卑没能给他寻门好亲事,如今你父兄都是居要职,红宝儿的亲事自然不能太过随意。红宝儿是老怀胎十月辛苦拉扯大的,这事你父亲了不算,明老便找人去尹府下聘!”
赵宁秀皱着鼻子哼道:“阿娘果然最偏心红宝儿,既然你不讲道理也别怪女儿不讲面,你明下聘我就到开封府告红宝儿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罪名,看看尹家还会不会接下这门亲事。”
杜氏大怒高声呵斥道:“你敢!你这不孝女若敢去开封府告状,以后就别进我家的大门!”
母女两个剑拔弩张,怒目而视,似乎只要松开链子立刻就能撕咬成一团。
徐羡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看这形即便赵匡义娶了蚕,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子过,老子有的是钱,陪嫁多多的还怕妹子找不到好人家。
他拉住赵宁秀的胳膊正要叫她回家,却听见后有怯怯的声音道:“老夫人、嫂嫂不要再吵了,别为了我伤了分,我……我愿意给红宝儿做妾。”
谈判的时候就怕己方露了怯退让,对方一定必定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杜氏见状立刻将蚕拉到边连连称她懂事,还把玉镯子取下来在蚕的腕子上。
徐羡在一旁看得膈应,寻了个由头就带着蚕和赵宁秀回家,关上门就气咻咻的坐在椅子上不吱声。
蚕凑过来跪倒一旁泣道:“哥哥不要生我的气了,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可并不想哥哥为我伤和岳家的和气。”
徐羡叹口气道:“这是你心里的决定吗?你要知道不会有人为了你一时的善良体贴而长久买单,如果他没有良心最后吃亏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蚕把脸贴在徐羡的腿上,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沁湿了下摆,“我知道哥哥心疼我不想让我受委屈,可哥哥不是也过让我自己找个心仪的人吗?”
“唉……你并非是中意红宝儿,只是被他一时撩拨乱了心绪。”
“不论如何,如今我已是没有其他的退路还请哥哥成全我,哥哥跟我过这是我的权利!”
徐羡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回道:“没错,这是你的权利!”
自从府库里有了钱,柴荣要做的事就多了起来,从各个藩镇选拔精壮的士卒充实军是第一要紧的大事。
不必担心节度使会反对,只要兵大爷愿意谁也拦不住,国都本就令人向往最关键的是有钱可领。
于是被选中的士卒,从各个藩镇拖家带口浩浩的赶来开封,朝廷自然也要有所准备,划地建房发放银钱的事是三司、工部的差使。
整编训练柴荣却没有交给枢密院,而是直接交给令前司有张永德和赵匡胤负责。
新来的士卒被彻底打散整编,又按照红巾都标准进行基础训练。这些人可都是老兵油子了,哪有那么容易指挥,当初徐羡就是顾及这些才重新招募的人手。
柴荣却不管这些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听命令的老兵油子凑了二三十个,而后下敕旨当众处决,皇帝决绝的手段叫各地来兵大爷为之一凛。
叛乱是不可能,他们连兵器都没有,而且旁边不远就有侍卫马步军的骑兵大营,当单兵素质强悍的士卒有了军纪,那绝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徐羡没想到的是柴荣也分给他了一个差事,那就是筹建讲武堂,这叫他大大的意外,在他看来如此重要的事至少也得交给枢密院副使办才校
谁知柴荣却道:“又不是武举非得要朝廷大员做主考,讲武堂想法是你提出来的,旁人又不懂的交给你全权处理很合适只管放手去做。”
柴荣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讲武堂的重要,也没有要做“校长”的意思。徐羡心中暗喜,难不成这大周军校的校长头衔要落在老子头上了?娘希匹!
一个学校当然不是徐羡一个人能撑起来,柴荣还给他配一个帮手——潘美,他的出行伍之家又有文才,实在是个好人选。
建校的第一步当然是选校址,皇宫里面有很多的空置的房子,徐羡原想在里面选个地方,因为住在皇宫里面自然对皇室多了一份亲近,也会更加的忠心。
他刚刚提出来就引来潘美就肆无忌惮的嘲笑,“皇宫之中有很多寂寞的宫娥,若是出了丑事谁担当的起!”
潘美的意思讲武堂的学生以后作为军官是要上阵杀敌的,直接住在军帐最好省得以后不习惯,于是在皇宫附近的马球上又多了一些军帐,便是讲武堂的校舍了,既提前体验了军旅生活还节省了开支真是一举两得。
选定了校址,接着就是招纳生源了,为了不拘一格降人才,他把招生条件降低到了极点。
年龄高矮胖瘦一概不限,但凡有一技之长徐羡都会多看一眼,可是仅仅识字一条就能难倒许多人。
作为军官不需要有太高深的学问,可是能看懂简单的军令是必须的,总不能再招些大字不识的白丁从千字文教起,他这里又不是私塾。
徐羡带人跑遍了军所有的营地和军家眷所有的聚居区,包括那些从藩镇迁过来的,但凡体健康能认得几十个字的一律收下,最后也只得了二三十人,不得不再次派人上街碰运气。
潘美再次对徐羡给予无的嘲讽,“你以为现在是隋唐时候军伍里多的是世家子弟,军中找能读会写的比在青楼里找纯处子还难。”
“谁的,我发现军伍上将校多少都识得几个字,看得懂军令和简单的公文。”
“这还不简单,立下军功升了官职觉得前程可期,不用人教自己也会学。我父当年就是升了都头之后才开始自学,他吃过没学问的亏,我年幼时便将我送去私塾读书。
你有满世界找人功夫,不如教手下兄弟认字。回头再把底四班整个搬去讲武堂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真他娘的是个好主意!陛下该不会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形,专门派你来指点我的吧?”
“哈哈……陛下昨已是下旨,效仿则女皇再开武举,中试者便是子门生,届时各路英雄汇聚开封还愁无人可用,陛下雄才伟略只争朝夕,等你教出将才来黄花菜都凉了。”
大干快上,很熟悉的路,徐羡早就过柴荣像极了厚实的某些官员,故而见效快,可隐患也多不是。
讲武堂不能光要有校舍、学生,关键还是有老师,落魄好色的读书人李墨白终于派上用场了。
从前茶余饭后都要被同袍纠缠在地上画两副宫图解闷儿,这叫他这个读书人迅速的和一群粗胚融入到一起,获得认同也让他颇有成就感,可是时间久了他也烦。
现在则是反过来,同袍见了他都要躲着走生怕被他抓住认字,认不出来就会戒尺,这是徐羡给他的权力。
只是这厮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教习的空头衔让他空前的膨胀,直到某夜里上茅房的时候被人上了麻袋一顿好揍,一脸委屈的跑到徐羡这里来告状。
“你只管教就是,反正到了月底,人人都要给我写三十个字出来,少一个老子就抽他一鞭子。”
狠话放出去,一群士卒果然上心了许多,就是撒个尿液不忘了在墙上洒出个字来。
只是教他们识字是不行的,还得找人教他们如何兵法计谋、排兵布阵、计算粮草,可这样的人才哪个不是居要职。
求到柴荣那里希望他能找几个大员闲暇时去讲武堂上上课,柴荣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要栽培普通将校是要栽培将军元帅,朝中事务繁杂哪有人去给你上课。”
没错!自己培养的是普通,将帅也不是能教出来的,学那些东西做什么,该学些临阵经验才是。
先生一下子好找多了,柳河湾就能找出一堆来,在家闲来无事的老张是个好人选,他的官职虽然不高,可却是从卒凭着扎实的军功一点点升到都头的。
把事给老张一,老张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要俺去皇帝办的讲武堂当先生?”
同样的问题他一连问了三次,才确定徐羡不是和他开玩笑,这才大笑着点头答应,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道:“俺老张在军伍上摸爬滚打辈子,竟干些杀人放火的买卖,也想过找个山头落草为寇,却从来没有想要在官面上做先生,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不知道是虚荣心作祟还是闲得发慌,老张一不问有无职缺二不问有无俸禄,第二就迫不及待的要去上课,还把从前做都头时的旧官服找出来,穿的要上朝一样。
马球场上老张坐在一张高高的凳子,晃着独腿两手不时的挥动,似乎在挥刀杀敌,几百兵卒席地而坐将他团团围住听得十分入神,远远看去是一副再和谐不过的场景。
走了近却听老张扯着嗓子道:“……跟你们这些后生,抢东西千万别去商贾家里,他们虽然有钱可是都在账上,家里存不下多少,真正有钱的还是那些地主老财,千万记得不要抢女人,婆娘还是知根知底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