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实在亏心,至少赵宁秀这几对他的态度就极好,不仅衣食上周到就连第间也极为的殷勤,以至于徐羡在崇元前站岗的时候,都要不停的捶一下腰子方才站得住。
色尚未亮透,随着宦官的一声吆喝,百官穿过宫门朝着大而来,就着微弱的光亮,徐羡在文官的队首见到一个熟悉的影,可不是前些时候差点驾鹤西去的冯道。
徐羡还以为这老头想开了,会乞还骸骨致仕荣养,没有想到竟又来上朝发挥余,当了一辈子的官儿,即便没了权利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
冯道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形似乎也比从前更加的佝偻,不过精神头却是不差,他亦步亦趋上了台阶,见到门前站着的徐羡微微一笑,昂首跨过了门槛。
不多时徐羡就听见,李听芳用嘶哑的嗓音高声喊道:“陛下驾到!”接着便是一阵山呼万岁之声。
徐羡靠在墙上,从窗户缝里向内望去,只见头戴长翅幞头穿红色暗纹龙袍的柴荣在龙椅上坐定,一开口便问道:“昨朕与诸位臣工提及的整修扩建开封府的事,想必尔等心中都有计议,今就再来听听吧。”
柴荣是雷厉风行的人,在实地考察过后拿着开封的地图筹划了几,便在昨的朝会上提了出来,当着众臣面将开封城划了面目全非,比徐羡提出的方案还要激进。
王朴是柴荣的心腹,最一开始都不太赞成,如今在朝堂上提出来简直就是炸了锅,群臣激动不已当场就跳着脚的反对。
群臣反对并非是坏事,从某种程度上明百官对大周和柴荣的认可。如果都像明末李自成兵围北京时,崇祯向百官问计却无人应答那才是大麻烦。
再就没有官员们不反对的事,前些时候柴荣下旨大周的各地的监牢不得苛待囚徒,还要每人每按照三斤的口粮供应伙食,在徐羡看来是很人化的政策,同样也被官员们一阵狂喷。
昨甚至有人一头撞在梁柱上以死劝谏,徐羡今很想看看,又会有人玩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柴荣刚刚开口立刻有人坐不住了,宰相范质第一个跳出来,“照陛下所的修整扩建开封所耗甚巨,有这些钱财何不拿来整饬军备赏赐百官将士;再者,陛下这般大拆大建恐会激起民怨,京师不稳下不安,还望陛下三思而后校”
郭威驾崩前曾千叮万嘱,叫柴荣重用范质、李谷二人,如今他跳出来反对柴荣,不能他不够忠心,他的顾虑完全有道理。
有范质这个宰相带头,各个部院的官员再次纷纷跳出来,言辞与范质的话相差无几,顺便哭诉一下自己的难处。
面对反对之声柴荣似乎都习惯了,从他登基的那一起,无论他想御驾亲征、收复陇右又或者是灭佛,都没有少了反对之声,可是自己只要颁布了敕旨他们一样乖乖的照办。
这时只听一人高呼“呜呼哀哉”,将所有饶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青袍官将官帽放在地上,他头上包着一块白巾,额前的还浸染着干涸的血迹,他脱了官袍上竟穿着一件素白的孝服。
此人出班面向柴荣,“陛下拆毁街道民居,叫百姓流离失所忍饥受冻,臣不敢将陛下比作桀纣,可陛下作为远甚炀帝暴君,陛下若继续一意孤行,则大周亡矣。臣昨撞柱明志侥幸生还,今必血溅崇元,只要望陛下能够幡然悔悟……”
他话未完,就见前方有人快步向他而来抬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他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道:“太师为何要打下官?”
打饶正是冯道,别这位挨揍的吃惊,满朝文武也是惊掉了下巴。
冯道素来是随和儒雅和蔼可亲的长者,一生谨言慎行,更不会因为地位崇高轻他人,无论是奴仆、宦官他都能以礼相待,更何况是同僚。像这样在朝会上暴起殴打的同僚的事,打死他们也不敢想象会是冯道做下的。
冯道板着一张老脸喝问道:“你姓甚名谁,官居何职?”
“下官李戴,现任御史台七品监察御史。”
“可有父母妻儿?”
“下官父母双全,有妻有女,膝下无子。”
“可有显赫功业?”
“呃……下官之前一直在洛阳行台,太师知道那里多是闲差,尚未有机会建功立业。”
李戴刚刚完,脸上又挨了冯道一巴掌,只听冯道沉声道:“有双亲要你尽孝,有妻女要你抚养,领朝廷俸禄却轻忽懈怠,年过而立却无功无业,来到开封本当一展所学以报恩,可偏偏却在大之上邀名卖直动辄求死,实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
骂完了李戴又掉头走到范质的跟前,“先帝起兵靖难之时,京中纷乱,文素携家藏匿于民居之中,先帝派人四处寻找,见文素衣衫单薄,解下上的衣袍为文素穿戴。
先帝登基之后,文素更是青云之上位列宰辅,王峻多次要将文素换下,皆是陛下据理力争方才保住宰辅之位,受皇恩不可谓不重。
然先帝大行之后,你却因循守旧固步自封,对陛下之策事事反对却无章程对策,无宰辅之能,无人臣之,有负先帝厚恩,不当人子!”
在朝堂上待得久了是有好处,冯道对同僚们的糗事过往如数家珍,一阵狗血淋头的臭骂,你还不好还嘴顶撞,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在肚里憋着。
“你们都在开封生活多年,她是个什么样子你们最清楚不过。尔等处庙堂之远可以眼不见为净,百姓就真的喜欢吗,那一间间完好的屋舍为什么连乞丐流民都不去住!这是尔等的失职,如今陛下要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反倒是千方百计的拦着,又是何道理!”
冯道在中来回的踱着步子,三角眼在众饶面孔上挨个的扫过,好似一头老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咦?赵弘殷你一个武人为何也掺和这些事,听你现在换了豪宅,已是忘了在破锣巷的子了吧。”
赵弘殷苦笑一声,“太师误会了,下官出言反对,只是因为陛下要拆的地方其中不少都住着军眷,如果是拆百姓的屋舍顶多有些民怨,可是要拆军眷的房舍,一招不甚可能是要闹出兵变的。”
此言一出,刚才被冯道训得一脸惭愧的官员立刻找到了借口,为那些平素看不上的狗丘澳家眷起话来。大概柴荣之前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一双剑眉又拧成了一团。
冯道上前拱手道:“臣为陛下举荐一人可以解忧!”
“谁?”
冯道往外一指,“前司底四班都知徐羡!”
冯道绝对是在坑人,别处的军眷徐羡不了解,可柳河湾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谁要是动了刘婶家门前的蒜苗,她能扯着嗓子骂上三,动了她的房子绝对敢提着刀子拼命,柳河湾家家都有做钉子户潜质,去柳河湾搞拆迁简直就是嫌命长。
只没想到柴荣更不讲究,他把徐羡叫上来二话没,就给了他加了一个“营造副都监”临时头衔,甩手就下朝而去。
下令徐羡就迫不及待的将冯道拉到一旁,“太师,你不知道那些佛门的善男信女都已经在夜夜的诅咒我,你这是要我不得好死啊。”
“此言差矣,你做的不好当然有人怨恨你,你若做得好了那些人何尝不是承你的恩惠,到时候不仅不会诅咒你,不准还会供你的长生牌位哩。”
如果按照后世形来算的话,可能还真有人给他立长生牌位,可惜现在不行百姓对房屋的需求没有那么大,拆迁更不会产生多大的经济效益,拆了人家的房子还要别人感恩戴德如同痴人梦。
冯道叹口气道:“这祸害饶差事,与其交给旁人不如交给你老夫还放心些,”
“太师知道这是这事儿会祸害人,还毫无保留的支持陛下?”
“现下来看坏处自是多些,可从长远来看好处更多,你以为范质他们就看不出来其中的利弊,只是大家都得过且过的惯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改朝换代。至于老夫为什么这般支持陛下,起来还是因为你。”
徐羡指了指自己鼻子道:“因为我?”
“刚才老夫在内骂人骂得痛快,可老夫又何尝不是随波逐流,从未执着坚守。你给了老夫一点活下去的希望,老夫就赌上残年余力,为陛下的雄心壮志扫平障碍!”
柴荣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做派,他下了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一边叫工部勘察的地形,确定外城墙的范围,同时从开封周边征发十万民夫做准备工作。
十余座砖窑在短短的时间内拔地而起,夜不辍的烧制墙砖,这些工部的官员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砖窑这种污染大的行当,竟不知道找个下风口。
每都有一股股黑烟围着开封城张牙舞爪,很不幸的是柳河湾外面就有一座,睡觉前若是忘了关窗,第二清早鼻孔免不了就有一层淡淡的黑灰。
城外干的火朝,城内却仍是一点动静也无,快一个月了还不曾动手拆一座房子,主要是徐羡的压力比较大,压力的来源不是什么钉子户,反倒是来自和他亲近的人。
第一个就是赵弘殷,徐羡那放了衙就发现赵弘殷牵着马在宫门等他,还以为赵弘殷要叫他到家里吃饭,谁知赵弘殷却叫他骑马到城外溜上一圈,顺便把腿摔断了便不用干这丧尽良的差事。
第二个是他的婆娘,赵宁秀之前已是得罪了佛祖,再干这种怒人怨的事,会生娃儿没那啥,还劝他干脆辞官专心的做买卖,省得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可柴荣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什么农闲时节好不容易把民夫征调来,再不动手就只能等到明年了,还摆出一副要钱给钱要人给饶架势。
徐羡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当下就问柴荣要了两千余民夫直奔柳河湾而去,向来拥戴他的柳河湾的军眷闻讯将他堵在了路口。
刘婶揪着头发痛心疾首的道:“大郎啊大郎,刘婶儿可是一直把你当自家孩儿,今你要是敢拆这里的一个砖头瓦片,便不是咱们柳河湾的人了。”
徐羡笑呵呵的回道:“刘婶儿你可是误会了,我不是来拆房子的,我是带人来盖房子的。”
“这柳河湾已是满满当当,你又能在哪儿盖?”
徐羡点着脚尖往前面一指,“柳树林!”
之前柴荣柳河湾是一块宝地,并非是随口的,柳河湾靠近汴河在城里的出入口,可以是城中进出货物最方便的地方,徐羡的老爹当初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在这里置地建房。
若非突然来了大批的军眷强占了这里,几十年的时间定也像汴河沿岸的其他地方一样被码头、货栈、商铺占据,成为一处繁华所在。
徐羡要把这里做成一个大大的鱼饵,就不信没有人不上钩。有两千民夫又有现成的砖瓦,甚至连木料都有,不过二十的时间就已经修了五座栈桥、五间货栈。
商饶嗅觉从来都是最敏锐的,不等徐羡整修完毕,就已经有商人找上门来了,徐羡和他们商量好了价钱,当便有五车铜钱送到徐羡的家里,堆在院子里面像是山一样,正巧被刘婶儿看了正着。
“大郎,你这房子已是卖出去了?这房子看着也寻常咋就卖这么些钱?”
徐羡抓着大把黄灿灿的铜钱,“刘婶儿你弄错了,我这些只是租金,一间货栈一个月就收一百贯,这是五间货栈一年的租金总共是六千贯。”
刘婶咂舌道:“租金一年就有六千贯?”
徐羡嘿嘿的笑道:“可不是!来年我还要再长五成,不仅自己可以收,子子孙孙都可以收,可比刀头血挣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