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前有坡。
郝汉单手推着轮椅走到半坡时,隐患又突然发作了,痛苦仿佛一对巨手,简直要把整个人一撕为二。
一路强忍着心悸爬上了坡顶,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摔倒在了藏经阁前。
在侵古泽内,系统曾经说过,经脉的损伤加重了。
失去了手掌依托,息脉丹不仅没有滚落在地,反而就此悬在半空,以虚无为水,上下沉浮、左右漂泊。
“咚——”
听到声音,茹雪下意识回头,看到了倒地挣扎的身影。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郝汉止不住自身抽搐,当然也没办法回话。
茹雪行动不便,没办法直接施与援手,只能焦急环顾一圈,无奈推动轮圈进入藏经阁,然后到中庭下面,仰头对着上面大喊。
“白胡子,快点出来帮我救人。”
上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白胡子,快点,我知道你在上面,再不出来我就生气了!”
等了好半天,上面才露出一人影,是一个宽衣长袍的老人,接着就背着手从藏经阁的最高一层轻轻跃下,临了还不情不愿地冷“哼——”了一声。
老人昂首伫立在原地,看起来精神矍铄,面色尤其红润,肌肤仿佛童颜一般光滑透亮,如若不是有那一捧花白胡须太过醒目,旁人绝对辨不清他的年岁。
“别呆站着了,白胡子,快随我出去救人。”
看到老头下来,茹雪直接调头往外推轮椅,半途却发觉老头未动,还不耐烦地招了招手。
被叫做白胡子的老头再次冷哼了一声。
这轻忽无视的态度让他很是羞恼,原本似乎想拿捏一下姿态,可看到小手一招,又耐不住跟随了出去。
只是表面还要做出怒气冲冲的样子。
外面郝汉依旧躺在地上,在半虚半实间不断转换的息脉丹悬浮在他头顶,晃晃悠悠。
白胡子的老头看都没看,只是随手一招,息脉丹稍稍挣扎了一下,就倏而飞来,停在他的掌心。
食指与拇指合拢,息脉丹只是颤抖了两下,就被牢牢捏紧,再也不见有斥力出来抵抗。
“怎么又是这麻烦,他天赋就算再好,也只是一名卒徒,能帮上你什么忙?”
老头厌恶地扫了郝汉一眼,忍不住牢骚。
“白胡子你到底帮不帮忙?”
茹雪生气了,大声质问。
老头立马慌了,赶紧几步走到郝汉身边,嘴里还在委屈嘀咕着。
“帮、帮,老夫又没说不帮,生什么气嘛!”
又是轻描淡写的一举手,施放的法术完全不落痕迹,已经把郝汉的身体平抬了起来。
老头恶狠狠地抓起手腕搭脉。
“经脉受损的反噬比上次还严重,已经到了法则排斥的程度,他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了。”
“息脉丹不就是治这个的吗?他之前帮新来的传功做事,已经拿到了一枚。”
“你不懂,这是带着法则之力的丹药,靠他自己是没办法用药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要不然为什么带他来找你,帮他一把吧!”
“为了一个卒徒,值得吗?”老头有些犹豫。
茹雪低下了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颓靡。
“我知道,这会妨碍你的修行,可是他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个不会盲目听从茹家命令的人,我已经帮了他许多,而且我也试探过,可以确信他是一个会以性命来回报我的人。”
“一个卒徒能派什么用,不管你以后要干嘛,老夫都可以帮你,而且有老夫我一个人就行了,完全没必要找这个卒徒。”老头很不服气。
茹雪抬头,笑脸苦涩。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会帮我,可我要做的事情,靠你一人绝对不行,我只是希望能多一点保障,”茹雪轻轻推倒轮椅上前,“当然到了你这境界,每一点修为与感悟都很关键,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我会再去想其他办法的。”
老头凝视茹雪,片刻后叹了口气,宠溺地摇了摇头。
“别乱来,你还能想什么办法,还是交给老夫吧。”
“可是损耗修为与感悟?”
老头的手还搭在郝汉的腕部。
“这小子修行多久了?”
“好像到现在为止,只有四、五个月时间吧。”
“只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吗……”老头沉思低吟。
“怎么了?”
“这小子就已经突破到了炼气!”老肉虽然表面镇定,但眼神中依旧漏出点难以置信。
“什么?”茹雪同样诧异。
“暮家小子只是挂了个传功的空名,我可不相信他会好好教导一名卒徒,如果全是他自己摸索的,那这天赋,已经不止是惊人了!”
“他两、三个月前,确实来问过许多修行的问题,就是我那时问你的那些,但那时他最终也只是进入了贯通而已啊!”
“那些问题啊!我有印象,宗门教给卒徒的功法全是阉割版的,缺了很多东西,但如果这样他都能理解到那个深度,那确实有点水平,可惜只是个卒徒啊。”
“之前有卒徒修炼到炼气吗?”
“怎么可能会有,要多大的本事才能靠那种的功法突破,毕竟宗门是没有办法才对庶民解开的修行禁止,就算要利用污浊血脉为他们拼命,也要做下这样不要脸的提防。”
“那如果真的有卒徒突破了境界会怎么办?”
“不清楚,但我猜,多半会偷偷安排人把他杀掉吧。”
“怎么能这样?”
“当初祖仙分隔仙凡,用的就是血脉清浊为借口,这谎言说得多了,连他们自己都信了,怎么容许被戳破!”
“那怎么办?白胡子你会杀了他吗?”茹雪乱了方寸,焦急问道。
“放心,老夫懒得做这种恶心事情,”老头瞪了眼郝汉,再看向茹雪,撇了撇嘴角,无奈道,“老夫这就救他一命,这小子天赋好得没边,以后说不定真能帮上你的忙。”
“那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
“老夫会做点禁制,帮他隐瞒一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老头先把郝汉的身体拉低,拗成背向自己的坐姿,然后同样盘坐在地,一手握着息脉丹,另一手贴紧背心。
“长久之计?”
“把他送出道场,最好是送到一个道场影响弱的地方。”
“哪有这样的地方?”
老头从体内导出一股元炁,包裹向息脉丹。
息脉丹一时与元炁剧烈冲突。
“正在与魔修打仗,怎么会没有这样的地方,总之哪里危险,就往哪里送,玉龙现在活下来的,基本都是孬种。”
“危险的地方?那不就是魔修势大的地方?万一死在魔修手上怎么办?”
老头瞥了茹雪一眼,难得认真教训了一句。
“世间哪有万全之法!你得学会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