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野下二近几日心情甚好,听闻人说齐孤鸿和弥光的感情不错,前几日夫妻俩还特地派人送来的点心,这被横野下二当成了义女和女婿对他这位父亲大人的尊重,这让横野下二不由得有些飘飘然,竟也敢不打招呼便贸然登门造访,甚至完全忘了在齐孤鸿远走他乡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是如何被镇宅蛊所困,站在自己亲自为弥光置办的宅院之外却不能踏入半步,为此又急又恼得好像一只猴子。
午后时分,横野下二的轿车停在齐家宅院门外,司机拎着食盒下了车,横野下二却亲自接过食盒,没有让司机陪伴进门的意思,他抖了抖衣摆,径直两步走进了客厅。
横野下二进门的时候,弥光正站在楼梯下的位置,有些焦虑地向楼上望着,一时间都没注意到横野下二突兀的脚步声,待她回过头来时,横野下二已经来到她身边,以相同的角度望向她所望着的地方。
“怎么了?”
突然造访的横野下二令弥光吓得一个激灵,而后很快便有一抹惊恐和焦急覆盖在她的眉眼间,弥光摆摆手,连忙拉着横野下二往沙处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望了一眼,嘴上心不在焉地匆匆道:“您怎么来了?这是”弥光看到横野下二手中的食盒,立刻顺水推舟道:“还没有吃中饭么?我叫人去准备,我们先去饭厅喝杯茶”
恰好是弥光这古怪的反应令横野下二的步子顿在原地,他疑惑地转过头去,明知道弥光有所避讳,目光却越执着地盯着楼上。
“出什么事儿了?”
“没”
不等弥光说完,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似乎是有哪件倒霉的瓷器成了别人泄恨的靶子。
“孤鸿君在上面?”
横野下二问了一句,按照常理,齐孤鸿这时间应该正在齐家堂,但从现在这情况来看,在楼上的自然是齐孤鸿无疑,而且还是个正在脾气的齐孤鸿。
而弥光脸上的畏怯神色正印证了横野下二的想法,他二话不说立马推开弥光,径直便要往楼上去,在某一瞬间,横野下二心中油然而起了一种对弥光的保护欲,仿佛这还真是他的女儿,而此刻的他自己,就像一个看到女儿受委屈后怒冲冠的父亲。
“他在什么神经!”
正当横野下二一脸要找齐孤鸿算账的愤怒表情正往楼上走着的时候,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墙上响起,这次着实是吓得横野下二一个激灵,刚刚的勇气仿佛是错觉,眨眼间消失不见,他顿了片刻,恼羞成怒地愤然接起了电话。
“是弥光吗?齐孤鸿在吗?我是中岛江沿,我这里出了大事儿,请你务必要让孤鸿君过来一趟,我现在已经来不及派车去接他了”在一片语无伦次的焦急声中,中岛江沿在挂电话前还不忘嘱咐一句道:“对了,这件事情还请你帮忙保密,务必不要让横野下二知道!”
中岛江沿的语气急促,那焦急的气息已经冲破电话话筒呼之欲出,而在电话那边深沉的呼吸中,能感觉到中岛江沿正在等待回答,就在他开口催促时,横野下二高声清了清嗓子。
“抱歉,中岛,我是横野下二,很不好意思,误接了你的电话。”
周遭的气氛好像凝固的水泥,就连中岛江沿的呼吸声也随之沉默下来。
“这个”
“说说看吧,那件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且不说对面的中岛江沿如何,此时此刻,就连站在横野下二身旁的弥光也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有种被人当场捉赃的感觉。
无奈之下,弥光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地对着二楼转角处的阿夭摆了摆手,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出横野下二的视线,他清楚看到阿夭疑惑地望着弥光,再度确定了她的想法之后,才艰难地向一旁的房间走去。
紧跟着,房门被打开,横野下二还没听到迈步的声音,率先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炸响率先在走廊中响起,他几乎看到一片瓷器渣滓滚落到楼梯上。
齐孤鸿愤怒的脚步声接连响起并越来越近,他三两步到了面前,一把抢过了电话话筒。
之前,齐孤鸿的度太快,让横野下二没工夫细细打量他,而当齐孤鸿对着电话那边的中岛江沿嗯嗯啊啊的时候,横野下二这才现了齐孤鸿身上的异常。
他的衣服很脏,上面有食物的油渍,还有血迹,头凌乱,衣服上有灰尘和破洞,看起来就好像一个被囚禁已久的犯人般,而他脸上的愤怒和不满则正好映衬了横野下二的猜想。
横野下二疑惑地望向弥光,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
而就在这通电话迅挂断后,齐孤鸿放下话筒,任由话筒贴着墙摇摆不止,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对着背后的阿夭怒气冲冲地吆喝一声道:“拿我的外衣,准备车!”
阿夭不敢多嘴,只有背后的弥光急切问了一声道:“你要去哪儿?”
“干正事儿!”齐孤鸿终于在门口处站定脚步,火冒三丈地怒视着弥光,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着妻,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难道干正事儿也不行吗!出了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也不能出房门吗?!”
说罢,就在弥光和横野下二双双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齐孤鸿已经好似一溜烟似的出了门,随着马达的轰鸣声转眼间消失不见。
“这是”横野下二低声呢喃着,他突然想不起来今天自己到底是干什么来的,难道不是因为女儿和女婿的感情不错,自己趁热打铁过来探望顺便拉拢关系吗?如此看来,莫非自己是误会了什么?
“我们先走,”弥光顾不上穿衣服,随手将大衣搭在自己的胳膊上,急切地对着横野下二道:“您的车呢?”
横野下二几乎是被弥光半拖半拽着上了车,弥光拍着驾驶座的背面,焦恼地对着司机下令。
“追着前面的车!绝对不能追丢了!”
横野下二一头雾水,追车?自己要去哪儿?刚刚是中岛江沿打电话来说出事儿了,难道自己不能直接找中岛江沿去追问?这齐孤鸿和中岛江沿,他们两个到底在密谋着什么!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上海的大马路上狂奔,喇叭声在街道上振聋聩,将街上的行人惊得人仰马翻,而就在一片骂娘声中,弥光低声对横野下二解释起了这其中的过往。
“事情还要从前几天的时候开始”
“不,你先说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他关押在房间里!”
“那也要从前天开始说!”
弥光很恼怒,但她没有急着解释自己这恼怒的由来,弥光相信只要自己说完了这几天来所生的一切,横野下二便能明白她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
前天的早上,齐孤鸿和往常一样去齐家堂坐诊,按照他平日里的习惯,下午时会到齐家宅子里去炼蛊、检查门徒们的情况,或者安排一些其他事宜,弥光对这一切都不太过问,反正她知道只要到了晚饭时间,齐孤鸿肯定会回家,在这一点上,他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虽然齐家上上下下有各种琐事缠身,但他都会按时回家,没有应酬,没有交际,没有任何会使家中妻子心生不满的行为。
但异状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齐孤鸿没有回家吃饭,弥光在客厅里等到午夜时分,齐孤鸿才衣衫不整地回来,他的身上有酒气,还有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之后的便是争吵,弥光追问齐孤鸿的行踪,而他的举动就像是任何一个心里有鬼的男人一样,而且远远有过之而无不及,齐孤鸿从责怪弥光的追问,到开始责怪她对自己过于严苛的要求,话题中的矛盾一度上升,直到他说自己和弥光的生活已经继续不下去。
“就这样?”横野下二难以置信,他也不是没见过出轨的男人,甚至自己对这一点还颇有心得,但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就说齐孤鸿真是突然某一天脑子开窍了或者是碰到了真命天女,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要和弥光离婚。
“就是这样!”弥光好像怨妇一般哭诉道:“他说了,要马上走!而且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第二天到了齐家堂后根本没有坐诊,而是开始收拾他所有的钱,就好像”
在弥光抽搭搭的哀怨哭诉中,她说,“他好像变了个人,不要我也就算了,好像连齐家堂也不准备要了,就好像要一去不回了!”
横野下二没有说话,他拧眉想了片刻后,转头望向弥光,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