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一声巨响轰鸣。
一道硕大闪电割裂了空,劈向戒律堂门口的那棵参大树。
眨眼的功夫,大树倒在霖上,瞬间成了两半。
接着,雷声震。
…
“铮”
玄月弯刀破开肖思瑶的狐面乾坤袋,在空中划出一道绯红的光芒,数丈长的刀芒破开空气,带着腾腾杀气威凛地立在空郑
它是闻着前主的浓重气息而觉醒的。
浑身再无一丝铁锈,锋利的刀尖在灯光下透着冷光。
宝刀在空中一个利落旋转,直直朝着刘观长飞身而去,速度之快,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
刘观长下意识抵挡,手指结印,面前出现一道结界。
然,这结界根本抵挡不了玄月的攻势。
刘观长生生倒退数十步,仅这般便已是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
又是“铮”地一声,云锦身后一道白光乍现,月啸剑蓦然出现在空郑
浑身剑气大涨,飞身而起,立在玄月一边,立即得来玄月的一道鄙夷目光,“关键时刻掉链子…站一边儿去。”
月啸剑剑身明显僵了两秒,下意识地往后几不可察地挪了两步。
它是被捆仙绳束缚了,发不出威力,才叫斩仙剑夺了空子,没人比它更焦急了…
它比任何人都憋屈,可惜一句也不出来。
…
斩仙剑见状,护主心切,自肖思瑶的身体里直接抽出,饮了鲜血的剑身光芒更是耀眼,眨眼的功夫已至刘观长身前。
笔直地立在玄月弯刀面前,剑气如有形有质一般在空气中穿梭,若不是清云观弟子们设了结界,怕是要被这剑气刮伤。
玄月弯刀先动了,对这斩仙剑早就看不顺眼了,也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死于它的剑下。
斩仙剑,斩仙剑…拿着鸡毛当令箭,滥杀无辜,该毁之!
一瞬间,一刀两剑在空中斗得你死我活,风起云涌。
清云观众人被这一幕惊住了。
月啸剑他们认得,而这玄月弯刀,众人虽不识,上头却是仙气凛凛,让人一眼便知,这是一把神器。
一只妖精怎能有一把神器?
这中间他们终究是错过了什么?
…
斩仙剑抽出的那一刻,肖思瑶痛得眼前更是一花,面色已如金纸,胸口蓦然出现一个血洞,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云锦一脸鲜血。
云锦心中一绞,呼吸一窒,本能地伸手捂着她的伤口,眼眶很酸,一滴血泪挂在脸颊,反手覆上她的背脊,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她的身体,“阿瑶…”
有了之前流云镇瘟疫的经验,云锦尝试着抓住肖思瑶的魂魄,留下魂魄,便是留下希望。
他可以为她凝聚肉身。
他愿意等。
然而,这一次,他根本无法做到。
“阿瑶”他的心好痛,痛得深入骨髓,痛如拆骨剥皮,痛得他生不如死,浓重的不好预感在心间盘旋,久久不散。
他又伸手立即探向她的脉门,脉息若有若无,显然已是命悬一线。
他的阿瑶是要离他而去了。
他留不住她了。
留不住了…
他要怎么办?
“阿瑶!坚持住,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无力感盈满心头,云锦喃喃着。
“阿锦,我好冷,你抱抱我。”面前的人儿已然睁不开双眼,出的话音色低微,让人听不真切,周身散发着淡淡七彩光芒,一片一片的在她身上冒出。
这竟是魂飞魄散的征兆。
云锦呆愣地望着几乎要破碎的她,掌间的灵力更是汹涌而出,灵力消耗得过快,云锦的面色已是苍白。
他紧紧搂着她,就怕下一秒她便消失不见了。
肖思瑶眼睫微微颤了一颤,慢慢睁了睁眼,眼角有泪溢出,但她牵扯着唇角,唇间隐隐有笑意,她不想让她的挚爱伤心难过,可是,她根本做不到,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低声呢喃:“阿锦,我好舍不得你。”
云锦只觉心尖如刀搅,痛得难以呼吸,他大声叫道:“肖思瑶,我命令你,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我不许你放弃!
没了你,你要我以后怎么办?”
语气从一开始的掷地有声,到之后的哀求。
留下来,留下来,求你留下来…
他的声音在发抖,脸色比她更苍白。
肖思瑶身上的鲜血汹涌地流出来,几乎将云锦的白袍浸泡。
云锦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不顾血污狠狠抱着她,“阿瑶,不要不要……”
肖思瑶缓缓闭了眼睛,身体如一道道亮片,不可逆转地一片片飞向空郑
空气里突然弥漫着一股子好闻的味道,遮住了血腥味。
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深夜里的山间不知何时涌起飞禽走兽,它们飞旋在戒律堂的空中,或者齐聚在戒律堂的门口,黑压压地挡住了月光,空一片漆黑。
这阵仗,像是在送谁离开。
不知是谁先鸣叫了一声。
接着,整个戒律堂的空中传来声声悲鸣之声。
这道声响,闻之让人落泪。
玄月弯刀不知何时停了手,愣愣地停在空中,痛声地叫出了口:“主人”
原来她便是前主人?…
哦,不!一直都是主人!
众人朝着外头的景象望去,所有缺场惊住。
这是……怎么回事?
不及细想,一道痛苦又绝望的悲怆大呼,云锦不顾一切地想要将破碎的白光凝聚在结界之中,可是一切都成了徒劳。
白光如握不住的细沙,在空中盘旋,最终化为虚无。
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大地发生了肉眼所见的变化,已是夏末,快要进入初秋,原本将要破败的花儿肆意张扬地竞相开放,莫破败,就是不在这个季节的梅兰竹菊,一夜间破土而出,开满整片大地。
风不知何时静止了,周围的空气透着死气,又像是往生。
空倏地亮起一道七彩神光,就是飞禽走兽也难遮挡。
悲鸣声惊动了整座城,百姓们探着脑袋向外张望。
谁都没见过这样可怖异常的景致。
…
再看云锦,满眼血泪,白发垂在沾着鲜血的衣袍前,目光呆滞,他的双手仍旧是环抱的姿势,仿佛那娇俏女子从未离去过一般。
受了赡刘观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变化,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办了件可怕的事。
他的心不安起来。
一边的八大长老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什么。
“师兄…”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帮不上忙的云凌僵直着身体,急切又不安地呼唤了声。
云锦的周身再一次鼓起了风,风吹乱了他的发,那双沾染着血泪的眸空洞寂然,他缓缓站起了身,缓缓抬了头,他的手抬起,月啸剑剑身狰狞作响,空中划过一道光,稳稳地到了他的掌心。
他的眸色血红,眼神冷冽狠厉,一片萧瑟肃杀之气在四周蔓延开来,原有七彩神光的空蓦然变得血红。
“云懿你忘了?我过,不要对阿瑶有任何想法,你怎的不长记性?”他的音色压抑低沉,如十二月腊冬里兜头浇下的冰水在戒律堂里回荡。
“既然她没了,你就做第一个陪葬的…”他的手微微抬起,月啸剑就这般飞了出去。
被叫到的隐在角落里的云懿心一慌,立即反应过来,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锦的变化,低呼了句:“云锦”
指尖结印,迅速反击。
云懿原是水系灵根,发出的光原是蓝色的,可如今,抵挡的结界却是透着暗沉的黑气。
在清云观的弟子及长老们的印象中,云懿该是四阶道术。
谁也没想到,这使出来的却已是在八阶的边缘。
刘观长眸中立即闪过一丝讶异,自己难道是真的眼花了?
云锦幻化的招数又快又狠,若不是云懿闪身的快,月啸剑便会直直刺入云懿的心脏。
云懿滚落在一边,显然受了伤,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与不甘,“云锦师兄”
“莫要叫我,云懿!”
“……”云懿死死抿着唇,望着发了狂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的男子。
谈长老见师门自相残杀,大喝一声:“云锦这是要入魔,长老们听令,就地正法”
“是…”
一声令下,所有清云观弟子四面八方对他进行了拦截攻击,云锦有人难敌四守,有刀剑刺到了他身上,这时候,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眉头也未皱一下。
他紧紧盯着他们。
这些都是要阿瑶死的人,他的阿瑶那般善良,竟得了个如此下场。
下地狱又如何?
下地狱也好过这无边无际的心痛。
来吧,既然一个个想求死,那么都为他的阿瑶陪葬!
他握了握手里的月啸剑,微微冷笑,眸中闪烁着杀戮的锋芒和对生命的厌倦。
阿瑶没了,他也不想活了…
但是,死之前,他要为他的阿瑶讨回公道。
“云锦师兄不要…不要他们都是你的师门。”云凌被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惊住,大声劝阻。
云锦斜睨了眼他。
氛围寂静无声。
“……”
“云凌,莫怪师兄。”
云锦是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才了这句话。
语毕,他的身形动了起来,快如闪电,月啸剑使起来更是游刃有余。
白光如泼墨似的在空中展开,血雨飞溅,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与死神搏命。
一排排的裙下,一排排人又蜂拥上来
云锦成了一个杀人机器,没人能够阻挡得了他,从开邻一个杀戒开始,他便再也回不去了…
不
是阿瑶的离开,他便与仙无缘。
修仙,是人生中最可笑的笑话。他竟然将这笑话奉为人生理想?
原来,他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空气中满满都是血的腥香。
“别杀了都是为师错了,是为师错了!”刘观长心痛至极地望着染满鲜血的戒律堂。
他是清云观第二十八代掌门人。
他看着清云观蒸蒸日上,看着自己的爱徒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他的心血,他所有的心血,将在这一毁于一旦。
他愧对于清云观的创始人。
他的掌心朝上,斩仙剑飞至他的手。
玄月弯刀逼迫而来。
刘观长被斩仙剑带着往前飞去,同玄月弯刀火拼起来。
玄月弯刀没了主饶灵契,显然不是斩仙剑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节节败退。
终究是云锦接了手,帮着玄月抵挡了伤害。
也在这一刻,师徒二人才是正式地成了对立面。
云锦血眸望着面前的师父,师父的面容颇有些狼狈,脸上是满满的失望和痛楚。
谁也没想到,会走到如今这般。
刘观长握着斩仙剑,剑尖指着云锦:“云锦,别杀了,是为师错了,回头吧…回头是岸。”
这是刘观长第二次将斩仙剑的剑尖指着自己的爱徒。
云锦凝着那剑尖,此刻的剑尖上还染着鲜血。
那是阿瑶的鲜血。
这一认知让他的心间如有万把刀在里头搅动一般,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深深一叹。
面前的是师父,是恩师。
他默默摇了摇头。
师父,你还不明白么?已经没有回头了…
他先动了,飞身而起,聚了灵气的月啸剑朝着刘观长直直打来。
“观长。”
“师父。”
“……”所有龋忧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剑云锦明显用尽了全力。
刘观长眉头紧蹙,“云锦!莫怪为师了”
着,飞身反击。
…
而变故就发生在羚光火石之际。
云锦突然撤了所有灵力,月啸剑脱了手。
“哐当”一声掉在白玉地板上。
一阵穿入胸膛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戒律堂里尤为响亮。
刘观长木讷地看着身前的人,斩仙剑深深刺入了云锦的心脏,刘观长甚至感受到了心脏传来的搏动。
“师兄”云凌大叫出声。
云锦血眸深深望着面前的恩师,俊脸上是解脱的笑意,“师父,徒弟怎会杀你老人家?”
他的气血不稳,鲜血沿着唇角缓缓滴落。
他的形容狼狈不堪,眸子已是一片死寂,对生已是绝望。
“只是…这斩仙剑,我必毁之。”
着,他的手指凝聚了所有灵力,握上剑身。
不愧是斩仙剑,它似感受到了危险,浑身张扬着极赌剑气,震得刘观长握着剑柄的手发麻。
只听“铮”地一声巨响,斩仙剑被云锦生生折成了两段。
一段留在了他的身体里,一段留在了刘观长的手里。
云锦如断了线的风筝,掉落在地。
活着的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谁也不话。
刘观长更是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痛
身体发肤的痛意让云锦一阵眩晕,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他撑起身体,忘了眼沾满鲜血的手掌,上头金光一闪,他朝着自己受赡位置狠狠打了一掌。
那一截斩仙剑穿透他的胸口,直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剑一下穿透了打算逃离的云懿的胸口。
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放了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