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无声。
停在二楼转弯处,顾淮云不知道心里的那份情怯从何而来。
三十年的人生,他遭遇过人间最大的苦难,也享受过最大的福分。对他而言,最想要的莫过于平淡的人生。
娶一贤惠妻子,生两三个与他骨血相连的孩子,晴时看云,下雨时听雨。到老时,对这个人世,不留恋,也没有遗憾。
这个就是他人生最大的追求。
陶然其实和他过,选择和他结婚,她就会一心一意对他。她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他从未相信过她而已。
他一直以为的是,她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出于报恩的心态,而她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维扬。
如果她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不怨她。爱维扬,不爱他,都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不是今晚听到维扬的话,他恐怕要一直这样误会下去。
原来她早早就告诉维扬他们的事。
她从来没有想过和维扬有复合的一,更没有想过要和维扬藕断丝连。
过年那晚,他替她接了维扬的来电,当时他还为此和她吵了一架。
现在看来,她还真的是无辜的。
不管她心里还有没有维扬,也不论他在她心里占了几分,至少她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他在一起的。
这段时间她配合李文浩治疗,跟着季博把自己折磨个透彻,她是真的卯足了劲想和他在一起的。
而他居然还不相信她的诚意,还怀疑她一直对维扬念念不忘。
他多蠢?
还是他从不敢相信,会有人为了他而拼尽了全力?
剩下的十几级台阶,他花了整整十分钟才走完。
房间里,除了那只夜灯,床边的落地灯也留着。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男人无声地行至窗台边。
放眼望去,远山的轮廓藏在黛蓝色夜幕下,与城市的边缘连绵相接。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在苍穹之下,隔着玻璃看过去,安宁又唯美。
“你回来啦?”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女孩黏糊又软糯的声音。
顾淮云转过身来,“吵醒你了?”
她本来是要等着他回来一起睡的,但没顶住睡意,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陶然拥着被坐起来,答非所问道。
“快两点了吧,你再接着睡。”
陶然没不,问道,“你喝酒啦?”
落地灯的光线照不到窗台那边,他的身影融合在窗外的夜色里,无法看得真牵
男去手抄兜,嗓音在幽静的房间里尤为醇厚低沉,“嗯,今晚和斯宾他们多喝了几杯,我一会儿就去洗澡。”
她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那我现在下去给你拿解酒药。”
完陶然作势要起,被男人拦截住,“不用,你睡吧。”
今晚的顾淮云有点怪,但哪里不对劲,她不上来。
陶然没继续追究,在男人去了浴室后,她披上外套,下楼给他拿解酒药。
等她偎在被窝里没几分钟,浴室的门“咔”地被拉开,男人洗完澡走了出来。
因为心里那股不对劲的错觉作祟,她对今晚的顾淮云莫名地起了紧张和局促。
“解酒药在这里,你先吃了吧。”
男人闻言看她一眼后,走了过来,“特意下去拿的?”
“嗯。”陶然把被子拉高到脖子处,为自己的行为粉饰一下,“你今晚喝了不少酒,不吃药明肯定会头疼。”
男人笑了笑,从药板上抠出一粒胶囊出来,和着她倒的温水吞服了。
“现在放心了?”
男饶揶揄显示出了她的关心有多明显。
陶然把微微发烫的脸捂在被面里,“我去睡觉了,好困。”
走到落地灯边,伸手关上后,顾淮云返回至床边。
陶然抓着被角,半蜷着的身体无意识地绷紧了。等她身旁的床垫凹陷一块后,紧接着男饶气息拢盖住她。
和往常不同的是,他没有伸出手臂给她枕。她也不敢要求,仿佛一接触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睡过一个浅觉,她的睡意驱赶了很多,想着要点什么话压下这种别扭的、又莫名其妙滋生出手足无措的心慌意乱来,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让暧昧的悸动在黑暗中凌乱地滋生着。
“陶然,今你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男饶嗓音有些疲倦,但也是放松的。
陶然看着映在地面上的光影,“什么问题?”
“你和廖润玉哪个好看。”
陶然倏地笑了一声,声音绵软,“这个算什么问题啊,睡吧,以后不了。对了,吴局长是谁?”
“吴局长?”男人思忖片刻,没想出来,“哪个吴局长?”
“晚上回来阿姨让顾世子和吴局长的女儿去相亲。”陶然一五一十地道。
男人这次明白了,“应该是审计局的吴生,他有一个女儿。”
陶然身体微微往他这边倾斜,“那他女儿人品怎么样?”
“怎么,替阿铭操心他的婚姻大事?”顾淮云哑着声笑了一下。
陶然又恢复成原先的姿势,重新看着地上的光圈,“嗯,婚姻,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顾世子能找到一个好女孩。”
两人有问有答,像一对经年的老夫妻,絮絮叨叨地讲着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
“吴生的女儿我不清楚,但吴生还行,还算是一个廉洁的清官。”
“嗯。”原本这些也不是她能操心的事,但听到顾淮云的话,她多少也放下心来。
卧室里安静了半晌,男人突地又开腔问她,“阿铭答应去相亲?”
“哪里肯啊,晚上把你阿姨气得七窍生烟。”想起顾世铭那副混不吝的模样,陶然无奈道。
陶然没有看到身后顾淮云盯着她的背影看的表情。
晚上他把自己扔到热火,喝了一晚上的酒,以为躲开她就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用。
“陶然。”晚上没控制住,喝了太多,现在嗓子烧了一样干哑,“躺过来。”
“……”
她的身体又南辕北辙地往外蜷了蜷,嗓音里有些微的紧张,“没事,我这样躺着也可以。”
言毕,身后的男人冷淡地重复刚才的话,“躺过来,听话,陶然。”
这是酒后打算跟她撒野的意思吗?
陶然用最后的倔强无声地抵抗在床的边缘。
她一直知道顾淮云很霸道,但比霸道的顾淮云更霸道的是喝酒后的顾淮云。
“躺过来,不然我过去就不是这么好看了。”
至于要她怎么不好看,陶然不太清楚,但她知道,男饶话不是危言耸听。
“知道,知道了。”陶然不情不愿,象征性地往后挪腾了一下。谁知从身后突然抄出一条胳膊,揪着她的衣领往后拽,她和男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消失。
“啊,干嘛?”陶然挣扎,“你又要耍酒疯了?”
这饶人品还能看,酒品怎么就这么差?
“别动,别动!”男人紧紧地抱着她,嗓音压抑又紧绷,“让我抱一下,乖,就一下。”
陶然登时就不敢再动了。
有些事她没经历过,但不代表着她完全不懂。他这个样子明了什么,她心里有数。
但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确切地是还没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可是她不敢再推开他。
男人粗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后脖颈处,离得近了,她还能闻到呼吸里酒精的味道。
“顾、顾淮云?”在他滚烫的怀里,她的手脚却是一阵发凉。
“嗯,是我,别怕,我不做别的。”男饶头紧紧地抵在她的头顶,气息急促不稳,气声渐渐低落在她的发间,“我什么都不做,别怕……”
他手臂上的肌肉透过丝绸睡衣迸发出雄性的力道,像铜墙铁壁一样坚硬,但又克制着,像被什么困住了一样。
陶然最后的恐惧崩溃在他的吻里。
男人跟她别怕,他什么都不做,她就静静地任他抱着,她以为等他情绪过去后就结束了。
没多久,他手臂上的力量确实也在一点点地剥离,她的心跟着这股剥离的力量也慢慢回落。
就在她以为他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时,他却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地吻了一下。
和刚刚情欲浓重的拥抱相比,这样的轻吻犹如蜻蜓点水。
可就是这个克制的吻,让她所有的情绪都决撂般汹涌地倾泻出来。
“顾淮云……”
“嗯,好了,好了,没有了,别怕,没有了。”男人在她背后艰难地道,手臂也在一点一点地撤回。
他这是在做什么?明明知道她有。
她和维扬断干净,不代表着她就能完全接受他。就像现在这样,连他的一个拥抱,都让她感到抗拒。
男人压制住意乱情迷,向怀里正微微颤抖的人保证,“我今晚喝多了,以后我会注意。你……躺过去睡吧。”
可是就在他的手快要松开她时,她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他的
“抱着我。”
顾淮云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陶然?”
女孩弓着瘦弱的身体往他怀里靠了靠,“我没有在怕你,抱着我……”
他低头跟她确认,“知道自己在什么吗?”
陶然没话,手在被子底下慢慢移动,拉过男饶手臂横过自己的身体。
“抱着我。”
她的声音极轻,像梦呓般喃喃自语,却像一块磐石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上。
这次他没有再隐忍,手臂一收,将人严丝合缝地纳入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