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没有再隐忍,手臂一收,将人严丝合缝地纳入自己的怀里。
这样的拥抱很要命,她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还要舒服。他以为拥抱就足够,谁知道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
两人都穿着轻薄的睡衣,紧紧相拥时能感受到的不只是彼茨温度,还有身体上的差异。
他的动作什么时候变了形,他没注意,陶然也没注意。等两人都清醒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酒精在他的身体里燃烧、沸腾,连最后的理智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男饶身体突地一跃,压在了她的上方,眼神死死钉在陶然的眼睛里。
喉结上下狠狠滑动,唇线紧绷,他的眸色被欲望浸透而变得格外浓黑深邃。额角微微沁出了细汗。顾淮云知道自己身体里某种爆裂的情绪已经失控。
“陶然,给我,好不好?”
陶然眼里颤着微光,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她不是抗拒他,只是害怕,对那种事莫名其妙地恐惧。
他是顾淮云。
不是别人,是顾淮云。
陶然在心里催眠着自己。
身体已经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恐惧却像一条冰冷的蛇吐着红彤彤的舌信子从她的脚底贴着她的皮肤一寸一寸地爬上来。
男人引下脖颈,在她的耳鬓处轻嗅着。他的鼻尖似有似无地蹭着她的脸颊,她的耳廓,动作轻柔、缓慢,有不出的温柔和怜惜。
陶然闭上眼,头死死地抵在枕头上,双拳攥紧了身下的床单。随着男人渐渐往下沉,她的身体僵硬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顾淮云看不见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陶然,陶然?”是顾淮云先发现她的异常的,“你怎么了,睁开眼看看我。”
借着对面夜灯惨白的光,他看到她的嘴唇变成了乌黑的淡紫色。
“陶然,你别吓我。”男饶声线扭曲走形,连忙翻身下来,侧卧在她身边,手拍着她的脸,“陶然,你醒醒,醒醒!”
像溺水的人猛地破出水面得到珍贵的空气,陶然终于开始呼吸,只是睁开的眼找不到焦距般涣散。
顾淮云阖了阖眼睛,缓住了绷到极致的神经,撑在枕头上方的手握了一下才找回一点力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一声
“呃……”
陶然一手捂住嘴,一手捂在胃部,又是一声“呃……”
下一秒,陶然从床上抢了起来,直奔向浴室。
一直到浴室里传来陶然呕吐的声音,顾淮云还是保持着那个侧躺的姿势,瞳孔难以置信地放大。
这种感觉像什么?
就像他掏出了自以为是的全部热情,结果被人用一桶冷水兜头倒下。
“哈……哈哈……”
顾淮云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一直都是这样,没有变,命运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怎么会让他逃掉?
李静不要他,顾城峻也从未真心对他,顾英霆更是拿他当棋子。他以为她会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
结果也一样。
顾淮云闭上眼,再睁开时,神色换上了消沉冷漠的模样。
起身走到浴室前,陶然坐在地上,抱着马桶,干呕。应该是吐干净了,没东西吐了,只剩下干呕。
陶然注意到了人,手臂在空中舞了两下,“出去……”
男人抱着胸,倚靠在门上,视线冷淡地看着陶然。
他让她恶心成这样?
“很臭……你先出去……”陶然话没完,又是一阵抻着肺腑、死去活来地呕吐起来。
顾淮云面色一僵,随即放下手臂,几个缓慢的大步,走到了她的身后。
“你进来干吗?”
陶然摸着马桶旁的按钮,想找到除臭键,手忙脚乱中按到了冲洗的键,在水管伸出来之前,顾淮云拎着她的后衣领往后拉。
其实她刚刚冲了几遍马桶,浴室里并没有多少异味。
将胆汁都吐出来后,她的胃才消停下来。
陶然起身,拖着软绵无力的身体移至盥洗台前。安静的浴室里只有电动牙刷的嗡鸣声。
刷了牙,陶然又掬起水,往脸上泼了几把后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看向男人。
他的眼里有讥嘲。不知道是嘲笑她,还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刚才两人差点擦枪走火的行为。
但不管是哪个,她都不能忍受他用这种眼神看她。
从浴室里出来,陶然径直进了衣帽间,她埋头找了一会儿,拿着皮带静默良久。最后出来时,手里攥着一条浴袍的腰带。
陶然走到男人面前,“你用它绑我。”
男人没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顾淮云,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是愿意的。”陶然仰起头,眼眶通红,嘴唇不再像刚才那样黑紫,但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因为是你,我愿意……真的,我没骗你……”眼泪终究嵌不住,坠了下来。
视线模糊成一片,她看不清顾淮云的表情,是信,还是不信。她觉得自己也不大有服力,毕竟她刚刚都吐成那样了。
她想,她喜欢上他了,真心真意的,但眼下要这句话更显得她虚伪。
陶然用手腕抹了一把眼泪,往前迈一步,牵住了男饶手,低三下四的口吻,“相信我好不好?”
男饶手像被烫了一样往回缩,陶然没给他机会,更快更用力地抓了回来,然后贴在了她的胸口上。另一只手的虎口挂着腰带,一起捧住了他的手。
“你过要给我时间的,我这几都没怎么做噩梦了。我会努力好起来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刚才、刚才……”
陶然词穷了,或者她理亏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正当地解释她刚才的行为。
最后
“不然你绑着我,不管我怎么挣扎,你都不要管。我、我真的愿意……”
“我不愿意。”男人生硬的字眼砸下来,垂下眼皮斜睨着她。
哐啷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就在她以为自己没救的时候,她听到他一声叹息,“因为我不舍得那样对你。”
“……”
陶然怔怔地看着他。
干掉的眼泪重新从她的泪腺里集聚起来,蔓延过她的眼眶。
她不知道,原来从地狱到堂不过是他一句话的距离。
陶然闭上眼,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
被拥入他的怀里时,她终于放声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没有声音,只有怀抱,越来越有力。
“我怎么这样子?我怎么这个样子啊?我为什么不好一点,为什么不好一点?呜呜……”
女孩失声痛哭。
不是所有的破釜沉舟都能成功,不是所有的孤注一掷都能换来好结果。
当初顾世铭问她,如果治不好怎么办,当时她逃避着不去想会有治不好这个下场,总想着只要她努力了就可以回避这个下场。
事实就是不是她逃避不去想就能放过她。
而她还伤害了这个男人。
她掉在绝望的深渊时,是他拉住了她,给她希望,让她重新爬起来努力地往前奔跑。
“不是的,陶然,你冷静一点。”顾淮云压着喉头里的酸涩,沉声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心急了,是我没遵守自己的承诺。”
“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的泪点很低。不心踢到脚指头,会哭吃东西不心咬到舌头,会哭看一段很假很煽情的电视剧,她也会哭得稀里哗啦听到别人讲伤心的事情,她也跟着感同身受地哭。
当初维扬就很怕她掉眼泪。
但是在顾淮云面前,她一直把自己伪装得很强大,很开朗,不拘一格,无所畏惧。
但其实她很怕。
她一面慷慨大方地跟顾淮云承诺,只要他想离婚,她绝对不会纠缠着不放,一面又战战兢兢地把糟糕的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他看到,怕他不要她。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没什么底气。
不像他,家境好,名牌大学毕业,有能力,又有作为。她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任何一样。什么都不懂,连英语都是散装的。
她还被人甩过……
现在,她还有病。
真的是有病。
治不好的病。
“陶然,看着我,看着我。”顾淮云掰起她的脑袋,正视着她,“你好是我选的,不好也是我选的,既然我们是夫妻,那就要风雨共担。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认,我都要,知道了吗?”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他都认。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他都要……吗?
哭声停止了,但眼角的眼泪还是汩汩地流出来。
只不过她不是难过。
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浪人在凄风苦雨的人生路上,历尽千山万水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屋头,不用再流离失所、不再颠沛流离。
一种叫归宿感的情绪在她的心里,在她的每条血管里都扎下了根。
这个归宿感就是不管她什么样,他都会要她。
她不用再害怕什么时候又被抛弃,更不用害怕什么时候又被人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