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莫莫下楼这功夫，裴卜心一通猛灌，砸着嘴躺在桌上。

“喵。”

裴卜心道：“猫？”

站起身来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然后一抬头，道：“你在这儿啊。”

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撇嘴道：“真丑。”

太丑了，太丑了。

没见过这么丑的猫。

猫骨架立在窗边，三寸长的尾巴徐徐晃动，绿眸里是被人注意到的喜悦。咻的跳下窗，喵喵的叫。

裴卜心道：“你真的太丑了。”

不知它能不能听懂，反正围着裴卜心脚边打转，喉咙间咕噜咕噜的声音响个不停。

“吵死了。”

裴卜心又灌下一口酒，回到座椅上坐好。

猫骨架也跟着过来，“喵喵喵”的叫。

“唉，”裴卜心弯腰把它抱到腿上，摸了它两把，再放回地上，道：“好了好了，别叫了，别打扰我喝酒啊。”

“你喜不喜欢莫莫？”一个女声道。

裴卜心身体一顿，道：“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并不回答，而是再问了一次：“你喜不喜欢莫莫？”

“当然喜欢啊。”裴卜心答道。

这声音突然笑了起来，仅听声音，也知道她定然是开心极了。

裴卜心不耐烦道：“吵死了，笑鬼啊。”

猫骨架的一只绿眸水灵灵，直勾勾盯着她看。

裴卜心道：“不会是你在说话吧。”

那声音又响起来，道：“你何不仔细听听看呢？是谁在说话，应该很明了呀。”

裴卜心果然认真思考起来。

这应该是她自己的声音，却不是她自己在讲话。声音是从她脑子里传过来的。

裴卜心咦了一声，道：“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心魔？”

那声音道：“不是。不过很有可能成为你往后的心障哦。”

“你喜欢莫莫对不对？”

“你喜欢你父母亲对不对？”

“你还喜欢谁？”

连发三问。

裴卜心道：“怎么，你嫉妒啊？”

那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马上就不嫉妒了。”

裴卜心不以为意，道：“给你煲个鸡汤吧。负面情绪在影响他人时，最先影响的还是你自己，你自己才是心情最差最不爽的那个人。”

“不看我就不会有嫉妒乃至讨厌的情绪，你的心情会有质的提升的。高冷一点，不要给我眼神嘛。”

门外脚步声渐近，那声音便越来越远，道：“第一个，是莫莫。”

莫莫推门而入，手端托盘，所谓解酒汤其实就是豌豆苗加盐煮成的水。

从她踏进门那刻起，那道莫名其妙的声音和猫骨架都没了踪影。

莫莫道：“裴卜心，喝完！”

裴卜心捏着鼻子，道：“啊？这解酒汤闻着都好臭，不能煮好喝的那种解酒汤么？”

莫莫冷笑道：“好喝的话，你就可以解酒了继续喝解酒了继续喝是吧。”

“额......”裴卜心没底气的回怼道：“瞎说八道......”

闭气仰头一次喝完解酒汤，猫骨架和奇怪声音早被抛到脑后。

嫉妒她的人那么多，至今为止谁动的了她和她身边的人呢？

莫莫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实力也不可小觑。至少在她有印象的仇家名单里，还没有能让莫莫吃亏的角色。

两人回到裴府已入夜，门廊的灯倒是一直点着，亮晃晃如白昼。

裴卜心随手抓了一个侍者，问道：“父亲母亲睡了吗？”

侍者恭敬答道：“刚睡下不久。”

莫莫道：“你以为老爷夫人跟你一样浪荡子。”

裴卜心道：“你可闭嘴吧你，就你一天叭叭叭叭个没完，半柱香不怼我你就不舒服。”

莫莫还要在说，裴卜心双手高举伸过头顶，道：“投降，投降。”

同时一溜烟儿跑进自己院子，只留下赤红背影。

第二天早晨的餐桌上，食物异常丰盛，裴卜心哇的一声，道：“这是知道学院放假了，专门给我做的吗？”

裴母笑道：“对你来说，放不放假还有区别吗？”

裴卜心撇撇嘴，道：“怎么都爱怼我呢。”

裴父道：“你母亲巳时就要走，都是给你母亲吃的，你少吃点儿啊。”

裴卜心道：“走？去哪儿？”

裴父道：“玄菟郡。近来挖出来一座空城，诡异的很。你母亲作为考察人员，肯定得去看看的。”

玄菟郡离上庸郡远的很，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裴卜心叹道：“好吧。那我就不吃了，都给母亲吃。”

裴母噗嗤笑出声，道：“你父亲叫你少吃点儿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裴卜心道：“父亲大人的话哪里敢不当真？”

裴父摇头笑道：“你啊你啊。”

屋檐下燕子在去年做好的窝里叽叽喳喳叫，蓝天上白云悠悠飘过，柳丝在风中飘拂，锦鲤在水中成群结队嬉戏。

真是一派祥和安宁的气氛啊。

土器色皮包骨架的猫立在屋脊，作出舔毛的动作。

然而没有毛，也没有舌头。

“不好啦——”

侍者慌里慌张跑进裴府，鞋子都掉了，光着脚跑过来的。

裴卜心正在屋内练字，听到声音，跑出来问道：“怎么了？”

侍者声音嘶厉，听起来比古董木门嘎吱嘎吱的年份还要久，哽咽道：“莫莫姑娘她......”

饺饵谷底。

血色染红土地，头、手、脚、躯干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因为面前的，完全只是一堆血块，连残躯都称不上。还有被野狼拖拽过的痕迹，不知拖走了多少。

裴卜心不敢相信，眼前这堆碎肉是那明媚如迎春花一样的莫莫。

“喵。”

那只猫又出现了，除了她以外好像并没有其他人能看见。

酒仙居那奇怪声音再度响起，似乎非常愉快，足足笑了好久。

裴卜心疯狂的拔剑斩着猫骨架，却没有一次斩中，人群皆散开，惶然看着她，将她视为悲伤过度的精神病。

裴卜心眼通红，切齿嘶吼道：“你到底是谁！！是谁！！！”

“出来！”

“出来！！”

“给我滚出来！！！！”

那声音笑罢，才道：“下一个，是裴夫人。再下一个，是你父亲。再下一个......”

“放心吧，总之不会是你。”

“我要你永远陷在泥里，永远在地上匍匐，永远悔恨，永远无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