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越拢越近,外围还在不断的增加数量。
三人背靠背而立,除了明舒迟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懒散的站着,裴卜心和奶娃娃都摆出了防御的架势,随时准备接招。
看了一眼左后方的明舒迟,裴卜心无奈道:“不是吧睡神,这种关头还耍帅。”
围拢到一定距离后,前排的南旗人眼神一厉就要扑上来。
奶娃娃白嫩的小拳头举在胸前,定睛细看还在微微颤抖,牙齿打战仍强装镇定,道:“他他他他他他们要扑过来了!”
“哔哔——!”
“哔哔哔——!”
“哔——!”
“什么声音?”奶娃娃怔愣道。
哨声,不同寻常的哨声。而他似乎对这哨声很熟悉。
本来快扑过来的南旗人在哨声响起的那刻都停止了动作,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茫然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哔——”
“哔哔哔——”
哨声越来越大,吹哨人越走越近,那些南旗人从中间切开,让出一条笔直小道,吹哨人就从这里走到了奶娃娃面前。
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白粉,唇色如血,下眼睑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拉一样,又红又肿,眼珠是单纯的灰色,平的仿佛贴上去的纸片,毫无立体感。
明舒迟摇摇头,拦住要上前的裴卜心。
“你这是干什么?奶娃娃有危险!”裴卜心没好气道。
明舒迟拽着她退后,仍是摇头,道:“且看。”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或许,奶娃娃是南旗人。
“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眼看吹哨人走到跟前,奶娃娃情不自禁要向后退,脚却钉在了原地动不了。
倒不是有谁做了什么,是他太害怕,以至于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吹哨人纸片样的眼睛看了奶娃娃好一会儿,没有上下打量,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只是直盯盯的瞧。
裴卜心手握钩月,随时准备应对吹哨人的攻击。明舒迟表面风轻云淡,藏在荼白大袖里的手也是暗暗运起灵力。
“小主。”
吹哨人突然跪下唤道。
“什,什么?”
奶娃娃意外道:“小主?我......”
吹哨人不给他机会辩驳,又吹响了哨子,悠远绵长,不是之前短促的急哨。
一具石头飞鸟边回应哨声边向这边赶来,不过瞬息便到眼前。
它就像是一座会动的雕像,停下来时庄严肃穆,丝毫想不到它竟然可以飞。
吹哨人跪着挪到石鸟前,双手做出请的动作。
奶娃娃懵了。
无措的回头看向明舒迟和裴卜心。
“我们能一起去吗?”裴卜心询问道。
吹哨人保持着动作,眸也不抬,只轻轻的点下头。
人在鸟背,鸟在半空。
奶娃娃惨白着一张脸,抱紧明舒迟的手臂瑟瑟发抖。
“怎,怎么飞这么高啊,矮点儿飞,不行么?”
吹哨人抬眸瞧了一眼奶娃娃,惜字如金般:“是。”
拿起哨子置于唇边,吹出频率不一、仿若对话般的哨声。石头飞鸟也跟从哨声的指令开始往下降。
“谢......谢谢。”奶娃娃道。
这人虽然外表诡异,但还挺听他的话......只是“小主”这称呼,他这具身体跟南旗是什么关系?
奶娃娃心里仍然是把自己的魂体和这具身体分开的。
裴卜心忽然指向地面:“那是什么?”
一头腐烂的小鹿。
“还活着。”明舒迟道。
明明是幼鹿大小的身体,头上却顶着比成年鹿更大的鹿角,树枝状的角上挂满枯枝败叶,身上长满流着脓血的疮。
“活该。”
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
裴卜心惊讶道:“为什么这么说?”
吹哨人毫无反应,仿佛刚才讲话的人不是他。
奶娃娃见这情形,在明舒迟的眼色下,试探着重复裴卜心的问话:“是啊,为什么这么说?”
既然这人叫奶娃娃小主,小主问话,怎么会不答?
吹哨人果然开口道:“它不该踏进那个区域。”
裴卜心还要再问,刚一张口,吹哨人被什么疾冲而来的东西撞下了鸟背,朝地面飞去。
石鸟只听从哨声的号令,吹哨人没吹哨,石鸟便继续往前飞。
“吹哨!”奶娃娃喊道。
哨声迟迟未响,吹哨人的身影也只在眼中剩下一个小点儿。
奶娃娃突然镇定下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叫我一声小主,我是不是就应该保护他?”
他刚凝魂的时候,所有记忆都一片空白,一切从零开始。因为这具身体的记忆,他也有了想要探寻自己生前经历的欲望。
但他同时也不确定,这具身体真的是他的吗?如果不是,他这样占着,还走到了身体的“亲人”面前,难道不是个卑劣的假冒品吗?
“奶娃娃,你......”
裴卜心说不完接下来的话,因为奶娃娃跳下了石鸟。
高速下落过程中的风实在谈不上温柔,奶娃娃白嫩的脸被疾风刮的变了形。
前路未知,奶娃娃心中无惧。
哪怕他是鸠占鹊巢,巧合下才与这具肉身融合,他也不该撒手不顾。
奶娃娃跳下,明舒迟和裴卜心不可能不管,二人亦跟着跳了下去。
林木茂密,裴卜心背靠大树,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母亲,父亲......”
梦里,她躺在床上睡觉,母亲在摸她的脸。裴母不是柔弱千金,也是修炼之人,尤其是身手极其了得,不是靠灵力堆砌出来的实力。所以手心并不腻润,跟细嫩的面容不同,反带着粗糙的硬茧。
裴父踏进门,轻声道:“夫人,你的同伴都到齐了,出发吧。”
出发?去哪儿?玄菟郡?
不能去!绝不能去!
裴卜心想动,身体却毫无反应,跟不是她的一样。
着急的心悸气闷——这一点却是清晰的感知到了。
裴母没有说话,微笑着细细摩挲裴卜心的脸,半晌才道:“好。”
“不能去!!!”
裴卜心惊叫出声。
树叶簌簌下落,日光被碎叶剪成了华丽的金箔,一只黑豹安然而立,眼瞳是莹润剔透的赤红色,亮的像盏灯。
脸庞再次传来粗砺的触感,裴卜心回过神,黑豹正在舔舐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