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琰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那血淋淋的一幕，脑壳撕裂般地痛。这一幕，与一年多前的那一幕何其相似，人的脆弱，生命渐渐消逝，许琰心底深处刺痛着。天还没亮，她就迫不及待地留言给胡涛，预约见面。

胡涛是许琰的心理医生。

胡涛：许琰，你痛快地生活过吗？

许琰：你是说……率性而为吧？或者说……任性？

胡涛：那你任性过吗？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听话，不顾忌别人，叛逆，抵制各种管束，想怎样就怎样，你有过吗？

许琰沉思了一下：好像……没有。

胡涛：我一直以为……你们80后是疯魔的一代。

许琰：你是说……混沌、没有目标、消极、不知进取……吗？

胡涛：差不多吧……不爱听是吧？

许琰：一代人总是看不惯下一代人吧…….80后的愤青和文艺比例暴增，这是事实…….我记得驻南使馆遭炮轰…….现在南斯拉夫也解体了…….当初我们还组织去游行…….课间讨论的都是三毛、琼瑶、金庸、古龙……现在想来，那就是青葱岁月，就是做梦吧，看别人的生活，行侠丈仪，天马行空，然后过着自己的瘾。

胡涛突然转换了话题：跟我说说姚宇吧…….你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名字。

许琰沉思了片刻：高中时，我俩前后桌，他很爱唱歌，喜欢唱刘德华的歌，声线很像，他的歌声常常会吸引很多人驻足……他跟其它男生不同，他不喜欢踢球，不喜欢流汗，他喜欢干干净净的……

胡涛：你喜欢他么？

许琰：嗯……不知道…….喜欢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说不清楚……

胡涛：那他喜欢你么？

许琰摇摇头：呃…….不知道，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胡涛：后来呢？

许琰沉默了。

胡涛：说说你的高中时代吧，我们上中学时，都愿意写点儿小诗小文章什么的，觉得日子过得倍儿美，你有没有觉得？

许琰笑了：我们……还办过报纸嘞，姚宇负责排版、打印……

胡涛：你写过小诗小文章吗？

许琰笑了：写过的。

胡涛：什么类型？

许琰：没什么类型，瞎写的。

胡涛：专栏？连载？

许琰笑了：哪有啊，充其量就是一个短篇。

胡涛：你投递到姚宇的报纸上了？

许琰：没有…….他偷偷看我的草稿本，发现了那篇文章，瞒着我排了版…….我是看到报纸后，才发现的。

胡涛：他很有心啊…….至少，他欣赏你的才华。

许琰：哪里谈得上才华……大家都是凑热闹。

胡涛：那时候都是手写的吧？你挺不务正业啊…….不怕考不上大学啊？

许琰：没想那么多吧。

胡涛：从草稿本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电脑…….不容易哦…….至少他很用心。

许琰：他确实有一股子执著劲儿。

胡涛：他性格开朗吗？

许琰摇头：我不确定……我并不了解他。

胡涛：你们经常聊天吗？

许琰摇头：那时…….我不爱说话的…….要说也是他说我听。

胡涛：那他主动找你聊天吗？

许琰：他不是很主动的人……而我就更被动了。

胡涛：那他…….现在好吗？

许琰瞬间沉默了，眼底升腾起一丝雾气。

许琰：他……死了……毕业那年，他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