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儿子总算回来了!终于见着您了,我回家了!”
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一身狼狈身形魁梧的大汉,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抱着里长的大腿嚎啕大哭,嘴里反复的念叨着回家了。
哭嚎声响彻半个村,他也毫无所觉,依旧哭得肝肠寸断。
里长从起初的情绪激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缓了过来。
这会儿有些嫌弃的看着腿边哭天喊地甩都甩不掉邋遢又狼狈的糙汉子,哭的和死了爹似的!
喊他听不见,拽也拽不起来,简直和贴他腿上的膏药般,撕不开也揭不掉。
他又看了看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来看热闹的村民们。
里长只觉脑壳疼,就不能回家哭吗?怎么非得在家门口嚎啊!
周围村民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哭嚎的人是一句没听见,里长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这真是钱老三吗?咋的,身板比以前壮实了那么多,声音也变了呀,一点也认不出来喽!”
“嗨,这都走了七八年了,变化不大才怪了,就是看他这样儿,估计在外边过的很不好。”
“过的好能哭成这样吗?想来是在外面吃了大苦头喽!”
“哎,就是不知道和他一起出去的那些人回来了没?
听说沈家几个孩子的舅舅就是和他一起失踪的,至今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这回钱老三回来了,说不定和他们一起失踪的人也能回来呢?”
“这谁说的准呢?瞧他这模样,就像被人卖到黑矿里去做苦力了似的,指望那些失踪的人都能回来……难呐!”
围观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火朝天。
七宝小姑娘正是此时来到人群外的,人群在看见她后连忙让出了一条两人宽的小道。
有些只顾着双眼放光的围观者,没看见小霸王的人也被旁边的人赶紧拽开了。
真是胆肥了,看见小霸王还不快些让路的,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所以人群如潮水般被分开,七宝小姑娘顺利的来到了热闹的现场。
她所站之地众人自动避让,没人敢朝她身边挤,仿若避她如洪水猛兽般。
小姑娘也没在意,只好奇的看着那个抱着人大腿哭的魁梧大汉。一双黑亮的眼眸,如水洗过的黑葡萄般。
里面正闪烁着别样的光芒,灼灼生辉。
里长再怎么黑着脸,也只能任由儿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嚎着。
等他缓过劲儿了,应该就能听进去说话了。
谁知这时哭嚎的人缓了哭声抽噎着问道。
“爹啊!我娘呢?大哥和二哥他们呢?还有我侄子侄女都在哪儿啊?”
说话间他不住地四处打量,自己都在这里哭那么长时间了。
家里怎么只来了姐姐和小弟,其他人都哪去了呀?
里长闻言浑身一僵,脸色不由灰暗了几分,眸中有悲痛划过。
“你娘没了。”这是个没福的,要是能熬过来,这时的日子多好过,和掉进福窝里似的,里长心情复杂的想着。
却听一声哭嚎如炸雷般响起,震得里长耳中嗡嗡作响,额上的青筋不由突突的跳。
“没了?娘啊!儿子不孝啊!连您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哭喊间,他焦急的到处看,哭着追问。“我大哥二哥呢?”
里长闻言面无表情的冷声说道。“没了,都没了。”
说这话时,他心疼的犹如刀割,丧妻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差点将这个强硬了半辈子的人压垮。
若不是为了仅存的儿孙,和无依无靠的女儿,他都恨不得随着妻儿去了。
春柳看着她爹的神情,不由担忧的连忙上前搀扶坐在地上哭喊的三弟,拔高了声音说道。
“好了,三弟,你别哭了,你先放开爹,快起来吧!咱们有话回家再说。”
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些,爹好不容易才从那些伤痛中缓和了些,现在又被生生的将伤疤揭开。
爹心里该有多悲痛,连他一直沉稳如山的身躯都有些佝偻。
然而她一介柔弱的妇人,哪能扶的起人高马大的糙汉子。
春柳只觉使出了全力,也没能挪动他三弟分毫,只能无奈的看着他如孩子似的扒在他爹腿上哭爹喊娘。
“娘啊!儿子不孝,儿子混账啊!当初不该不听你的话非要出海不然哪会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爹你打我吧!我错了该打,你可劲打我这个不孝子吧!”
钱老三又名钱诚志,此时又抱着他爹的腿嚎的悲痛万分。
里长实在被吵的脑仁疼,赶紧招呼了几个村里的青壮年过来,将他从腿上硬扯了下来,抬进了院里。
“散了,都散了吧!”里长对着村民们吆喝了几声,也不管他们走不走,转身进了院子,将院门啪的一声关紧上拴了。
热闹才看了一半儿,人群哪舍得散去,便都各显神通。
趴门缝的趴门缝,爬墙头的爬墙头,个个眼巴眼望的等着后续。
院里钱诚志被强硬的抬起来后,倒是安静了些许。
只见他牛眼大睁,呆呆愣愣的连哭嚎都停了。
七宝方才也趁机进了院子,此时凑近了打量这个邋里邋遢的大汉。
只觉这人可真是奇怪,一会儿哭一会儿喊这会儿又不说话了。
她还想问问关于舅舅的事呢?刚才在人群外她可是听得真切了。
据说他们沈家几兄妹的大舅舅就是和他一起失踪了。
虽然她没见过大舅舅,可也听哥哥姐姐提过。
此时恰巧听见了大舅舅的消息,这让她非常的好奇,很想问问这人大舅舅的下落。
只是他看起来那么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说清大舅舅的下落了?
这时,里长叹着气走到他身旁,轻声唤他。
“三儿,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和爹说说,咱们找郎中看看。”
里长从方才就发现了儿子的情绪不正常。
像是压抑了许久一下子爆发了,又像是喜极而泣大受刺激。
也不知他这七八年都遭遇了什么坎坷,竟被搓磨成了这般模样。
若不是因他耳后的那块疤,和他手腕内侧的三颗黑痣。
里长还真不敢认这就是他儿子,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和如今这狼狈邋遢还有些呆愣的大汉,当真是有着天差地别之距。
“娘,和大哥二哥都是怎么没的?什么时候?”钱诚志哑声问。
“三年前北地大旱,全家出去逃荒的路上,遭遇了流匪和暴乱的流民。
你娘和哥嫂,还有家里的几个孩子,全都折在了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