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 相认(1 / 1)八日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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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射前两箭时,因为落点相差很大,很容易让人以为她只是运气好而已,但后来的每一箭,都是这样险险贴着边落下,就不能不引人注意了。

比试官检查完箭靶,宣布成绩的时候,看她的眼神直像看怪物,“第三组比试结束,成绩最佳者,敬王府明珠郡主,五十分!”

虞安宁失声叫道,“不可能!”

其实也怪不得虞安宁会觉得不可能,因为南陈的端午射礼延续百年,在女子射箭一项上,从没有人超过四十五分。卫绮龄此前的四十八就已经是前无古人,超常发挥了,更不要说九月的五十分。

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到了,哪怕真是运气好,那也是她的本事,谁也没法说什么。

“不信的人,可以自己去看看,不过本郡主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九月把弓往桌上一放,挑眉一笑,拉着卫绮龄和沐晚宁的胳膊就走,“走走走,我们去看看骑射比得如何吧。”

她本以为自己如前世一样拿了第一,那么萧阑同样也会是第一,说要去看看,也只不过是凑凑热闹。可待她随着众多姑娘们一起来到男子比骑射的场地时,看见的却是有人拉弓搭箭,对准前方专心纵马的黑衣少年,正要一箭射出的画面。

眨眼之间弓弦轻颤,黑羽箭如流风行云,朝着萧阑的后心直直飞去,是要命的力道。

她脑中一瞬空白,脸上笑意陡然破碎。

在周围看客惊惧的叫喊声里,九月以最快的速度拔下头上的簪子,甩腕扔了出去,生生将那支箭打断,却也只是让前半截箭身飞行的轨迹朝外偏了几厘,依然没有解除危险。

“萧阑!萧阑!”她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口中呼唤急切而慌张,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之物似的。好在此时一片混乱,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失常。

而就在九月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奔驰的白马一声长啸,向着远离原定路程的方向拐了弯。马上少年微微弯腰,右肩与箭头险险擦过,他却一派潇洒,笑着高声道,“多谢叶三公子赠箭!”

话落,他徒手抓住断箭,像是随手一扔,连力气都没用,却偏偏正中靶心。然后大家才看清,原来他之前的十箭,也是无一不中。

九月猝然停步,站在红日之下人群中央,却冷如坠落冰窖。

“十一箭无一不中,这还是那个纨绔子弟吗?”身边有人这样说。

她在心里拼命摇头,想开口说不是的,萧阑本来就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他是南陈的好儿郎,是她喜欢的人,是值得她喜欢的人。

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片刻,九月抬眸遥遥望去,见那少年打马而来,黑衣黑靴一身肃杀,可在对上她的目光时,所有锋利一瞬消失,只余下温柔和明亮。

“我没事。”他用口型跟她说,而少女的眼角蓦地流下一滴泪来,风吹过,凉凉的。

迟到的惧怕终于汹涌而至,她捂着生疼的心口,弯着腰倒退两步才堪堪站稳。

他说多谢叶三公子赠箭,也就是说朝他射箭的人是叶元清。但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冤仇,还不就是前阵子五味居里的事?所以某种意义上说,他会有此一险,完全是被她所累。这叫她怎么能不自责?

但凡她来晚一步,或是萧阑的反应慢了一拍,今日必会血溅皇家猎场。若箭上有毒,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九月自嘲地笑笑。

似乎前后两世都是这样,他一和她待在一起就会遇到坏事,刺杀、下毒、偷袭、结仇种种不胜枚举。

她是喜欢他,可若这份喜欢会给他带来危险呢?敬王府绝不会允许自己嫁给萧阑,他们完全不择手段,为了控制自己而杀一个侯府世子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如果他会因自己的倾心而死,她还要继续喜欢他么?

还是不了吧。

她卸下全身的力气,慢慢抬起头来,温软目光里深藏无人能见的贪恋与执着,最后全数化为悲怆和哀伤。

只一眼,就做贼似的离开了。

另一边,完成比试的萧阑翻身下马,看见九月神色痛苦身形摇晃,下意识就想去她身边扶着她,迈步之前却又想到男女之防,终是不能移动一分。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卫嘉霖说的一点没错。世人对女子总是诸般严苛,他们无媒无聘,做什么都是毁她的名声,但把人娶回家之后就不同了,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牵手,拥抱,亲吻,乃至做更多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事。

少年微微垂眸,暗自思考如何说服爹娘在四个月后去敬王府提亲的事,却也因此错过了九月抬头看他那一眼里的诸般喜悲。

……

虽然比试时的情形千钧一发,好在最后没出大事,受到惊吓的姑娘和公子们也被安抚住。

负责骑射的考官刚刚宣布名次,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就笑眯眯地来了,“陛下口谕!宣,梁国侯府世子萧阑,敬王府明珠郡主觐见!”

“萧阑/臣女遵旨!”萧阑与九月齐声应下,一左一右地跟随李公公离开了。

身后人群里投来几道情绪各异的目光,九月不用想就知道,喜悦的一定来自她和萧阑的好友们,怨恨的则是虞安宁、燕鸣华和叶元清。

虽然被人充满怨毒地盯着着实不舒服,但即将见到父皇母后的高兴,倒是将这种烦躁的情绪冲淡不少。

“李公公,”九月佯装好奇地问,“皇上和皇后好相处吗?”

闻言,萧阑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伪装完美的脸上找出破绽,又似乎只是随便一看而已。

“小郡主是头一次面见陛下和娘娘吧?”李公公笑盈盈道。

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正是,所以想和公公打听打听。”

“小郡主放心吧,我们陛下和娘娘性情温和,不会为难小郡主的。”

九月低头抿唇,轻轻笑了,“那就好,多谢李公公告知。”

身边的少年淡淡哼了一声,“李公公这话说得不对,陛下对本世子可是半点不温和啊。”

李公公连忙赔笑,“陛下对世子殿下严厉一些,也是为了殿下好呀。”

萧阑就不说话了。

九月在一旁看得好笑,又因心知他并无反感之意,至多只是随便发发牢骚,便顺嘴调侃道,“打是亲骂是爱,想来陛下其实是很喜欢你的。”

这点她倒是可以确认的,否则前世,她父皇也不会放心让萧阑来保护自己,也不会每次都说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最后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下一秒,帐里传来了男人爽朗的笑声,“这话说得不错,朕可不是很喜欢这小子嘛!”

然后是女子温和的声音,“是子都和小郡主来了吗?”

“正是呢,娘娘。”李公公笑着拉开帐门,将二人引进去。

看着面前那两张熟悉的容颜,九月眼眶一热,抢先一步上前,行了一个最规矩的大礼,“敬王府燕池鱼,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父皇,母后,我终于见到你们了。前世是女儿愚蠢,受人蒙骗,但这一次,女儿已经知道一切,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礼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一身明黄礼服的女子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托起来,嗔怪地看着她。

九月抬眼与她对视。眼前的女子眉眼柔和,看上去极为年轻,浑身上下都是令人舒服的书卷气,湖水般的双眸里蒙了一层淡淡云雾。她的身上没有算计,没有黑暗,没有阴谋,有的只是看见失而复得的女儿时,无法抑制的喜悦。

是了,这是她的母后,楚云深。

“臣女斗胆,总觉得皇后娘娘甚是熟悉,似乎曾经见过。”九月直视着楚云深的眼睛缓缓开口,不出所料地在那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狂喜。

“陛下,臣妾也觉得小郡主面善呢,兴许,这就叫做有缘吧。”楚云深微微让开一些,回头向坐在主位上的虞舜道。

“你平日看的那些话本里,都是公子对小姐这样说吧?”虞舜无奈地看了楚云深一眼,眉宇间有经年沉淀下来的稳重和温柔。男人身上的龙袍微有些旧了,但九月知道,这是她母后亲手做给父皇的,父皇已经穿了七八年,却始终不肯换新的。

楚云深笑着瞪他,“还有小辈在呢,你好歹收敛一些。”

虞舜笑笑没说话,依然温柔地看着楚云深,或者还有和她站在一起的九月。

被“冷落”在一边的萧阑看了看牵着手的母女二人,若有所思地开口,“其实仔细看看,郡主与皇后娘娘的确生得有些相似。”

话音未落,九月便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瞬间僵硬。她心头一颤,连忙朝楚云深绽开个大大的笑容,“皇后娘娘生得这样好,若我是娘娘的女儿,至少在外貌上是不必担心了。”

楚云深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转瞬又变成疑问。注意到这一变化的九月微微点头,对方的眼神一下染上惊讶和激动,“你知道……”

“射礼的魁首不是有奖品吗?敢问陛下,奖品在哪里?”萧阑自来熟地找了座位坐下,吊儿郎当地看着虞舜道。

却也提醒了皇后,现在帐子里还有别人的事实。

“是,是,子都不说本宫都忘了,”楚云深如梦初醒,“翡翠,琥珀,去本宫的帐子里将那两柄玉如意拿来。”

“是,皇后娘娘。”两个丫鬟恭敬地退出去,其他侍候的人也识趣地纷纷告退,帐中顿时只剩下帝后和萧阑九月四人。

虞舜本想将萧阑也支开,却被九月主动阻止了,“我相信萧世子,他不必走。”

对于九月对他的信任,萧阑并不意外,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虞舜的回答,“也好,既然你相信他,那朕也相信他。”

往常精明睿智的帝王此刻眼眶微红,似乎想接近又不敢接近。萧阑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即将听到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九月的身份有关。

“丫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楚云深难掩激动,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抖。

九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母后……”

萧阑目光骤变。

楚云深先是一愣,接着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喜悦淹没,来回看同样激动的虞舜和九月,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偷听到了敬王妃和老敬王妃的谈话,这才知道,原来我不是敬王妃的女儿,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儿。”偷听谈话,这是九月最终选定的理由,也只有这个理由最能说服人。

九月用力拉开自己衣服的领口,露出左边的锁骨。由于动作太快,楚云深根本阻拦不及,待反应过来,要替九月拉好衣服时,那白皙肌肤上展翅欲飞的绯色蝴蝶却让她顿住了动作。

她的女儿,出生两个时辰就被偷梁换柱的可怜的女儿,锁骨上就有这样的一只蝴蝶。

“月儿……”楚云深拉好九月的衣服,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母后,月儿在。”九月伸手环住自己母亲的腰,把脑袋埋在她怀里,贪婪地嗅闻她身上的味道,脸上已是满布泪痕。

她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心情,没有一个词汇能准确形容。

萧阑被三人之间的气氛感染,加之这个秘密太过惊人,竟也是久久不曾说话。

母女二人相拥的时间不长,平复好心情后,楚云深松开九月,拉着她的手道,“你真正的生辰是九月十五,这也是你的小名,九月的由来。”

她带着些抱歉之意笑起来,“你出生两个时辰之后就被他们换了,我和你父皇只来得及商量一个小名,而换来的那个人不是你,我们也就没有给她取正式的名字。不过现在,你既然已经认了我们,我和你父皇也该给你取个大名了。”

九月头一次听说此事,有些惊讶,不过她已认可九月这个有些特别的名字,倒也不太想改,便道,“女儿很喜欢九月这个名字,倘若父皇和母后要取的话,不如为我取字吧。”

这就是邀请皇后来参加她的及笄礼的意思了。

楚云深十分高兴,“好,好,母后一定给你取个好听又寓意好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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