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一角。
周林点了一根烟,又抽出一根递给了李长天。
李长天拒绝了。
周林吧嗒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悠悠说道:“我调查过你,所有关于你的档案都是空白,也曾上报过你的问题,不过都石沉大海。”
“你想知道什么?”李长天抱着胳膊,若无其事地朝陈婉婉那边看了一眼,陈妈妈和陈爸爸已经将陈婉婉带上楼安置。
周林顿了顿,盯着李长天的眼前问:“你到底是谁?”
“怎么,你的上司没告诉你吗?”李长天冷笑一声。
周林滞了一下,没等他回应,李长天继续说道:“有些事,知道多了,对你并没有好处,如果你的上司没告诉你,那么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据我所知,你活了很多年。”周林拿出一张上了年纪黑白相片,相片右下角写着1917年,照片里是他和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合影人是另一党派领导人。
李长天接了照片,看了几眼,有些感慨,一个世纪居然已经过去了:“是我。”
早料到这个事实的周林依然怔了好一会儿,他没想到一个人真的可以活这么久,但这五年来发生的事情,稍稍冲淡了他的震惊。
“活得久犯法吗?”李长天又问。
“不犯法......”周林苦涩地摇摇头。
“那我犯了法吗?”
“没有。”周林再次摇头,但这些年李长天在泥云巷对妖魔鬼怪生杀予夺,究竟算不算犯法?
没有哪一条法律有这样的规定。
李长天叹了口气,朝陈家面馆走了几乎,这才回头:“如果可以,我宁愿和你们一样。”
周林愕然抬头,竟然有人讨厌长生,但看到李长天沧桑的眼角时,似乎信了几分。
李长天笑了笑:“回去吧,这些事情最好烂在心里,照片不错,我拿走了。”
周林点头。
回到陈家面馆,李长天查看了一下陈婉婉的状态,很奇怪的是,打晕后的陈婉婉不应该这个时候还未清醒。
附近诊所的医生已经来了半个小时,诊断了一番也无能为力,没有任何伤势,可陈婉婉就是醒不过来。
李长天心思沉重,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原因,这不是一般的昏迷,很有可能遭受了“鬼气”的侵蚀,也可以说是一种辐射,辐射的来源,自然是那鬼王,
可即便知道原因,眼下也是一筹莫展,对于如何驱除身体里的“鬼气”,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弥陀佛,施主家中有大灾。”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并没有吸引陈家人的注意。
这年头骗子太多,无非是看陈家有喜事,过来混口饭吃。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若是一般的和尚,陈妈妈倒也会送一些饭菜,和一份还过得去的红包。
可这一上来就说陈家有灾?
无论陈家心胸多宽广,此刻也都是一个个黑着脸,恰巧赶上女儿又昏迷不醒,陈爸爸连骂走和尚的心思都有了。
他风风火火地下了楼,指着穿着僧袍的年轻和尚大骂:“哪来的野和尚,咒我家有灾?”
“施主,我见贵府鬼气萦绕,可有家人遭了灾?”
和尚也不计较陈爸爸的咒骂,而是面色凝重,双手合十,态度十分谦卑。
陈爸爸一听,觉得和尚有点本事,自家女儿确实是遭了灾,可又一想,刚才人多口杂,女儿昏迷的事情很多人都看看见了,保不准哪个街坊说漏了嘴,被和尚听了去,在这里招摇撞骗一番。
和尚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在李长天耳中,李长天特意从楼上的窗户看了看和尚。
似乎是觉察了到了李长天的眼光,和尚也朝二楼的李长天回了一个微笑。
李长天下了楼,来到和尚面前,出声问道:“你有办法祛除鬼气?”
和尚微微低头,淡笑一声:“阿弥陀佛,莫非小僧猜的没错?”
陈爸爸求助般地看向李长天,直觉告诉他这和尚不简单,可到底哪里不简单,他又说不上来。
“陈家女儿确实遭受鬼气侵蚀,目前依然昏迷不醒。”
李长天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陈爸爸听得心惊胆战,那天杀的方言棋居然招惹了那样的东西。
他一边骂一边感激般地看向李长天,要不是她,女儿可真的要被害死了。
和尚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了半晌,才叹气道:“看来人间即将面临多事之秋,小僧有一式大光明掌,可以祛除污秽,前辈,可否允许小僧试一试?”
听到“前辈”,李长天愣了愣,莫非他看穿了自己的真实年龄,然而,当他看向和尚时,和尚脸上又没有什么异样。
“小师傅怎么称呼?”
“叫我越秀好了。”
在交谈中,李长天得到陈爸爸的允许,已经邀请越秀和尚上了楼。
越秀来到陈婉婉的床边,探了探她的脉搏,沉吟道:“女施主所受鬼气很重啊。”
说着,他缓缓抬起手掌,置于陈婉婉的头顶上方。
一股精纯的力量从他手心发出,柔和地散发在陈婉婉脸上。
一缕缕浊气从她头顶散发出来,消散在空中。
忙完之后,越秀一抹脸上的汗水:“还是差了些火候,鬼气太厉,只能循循渐进,但目前女施主已经脱离危险。”
李长天松了一口气,这和尚果然有些本事,他感激地说:“多亏了越秀小师傅,还请多费点心思,尽早医好婉婉。”
“小僧尽力而为。”越秀单掌施礼。
陈家父母一听,忙拉着越秀说道:“小师傅还没吃饭吧?一起吃个饭。”
越秀还没推辞,陈妈妈已经推了推陈爸爸的胳膊:“愣着干嘛?快去做饭!”
“好嘞,小师傅,您看我就准备一些斋菜,怎么样?”
陈爸爸随口问了一声,也没等越秀回答,生怕他跑了,连忙下楼做饭。
越秀只能苦笑一声。
一个小时的时间,饭菜已经做好了,李长天和凌天雪都被邀请作陪。
都是特意用豆腐或者其他蔬菜做的素菜,味道很不错,众人吃的很尽兴。
吃过饭,越秀说他是普光寺的和尚,出门游历,凑巧看到泥云巷煞气冲天,就来看究竟,权当历练,没想到遇见了陈婉婉被鬼气附身。
陈家人极力邀请越秀住下,李长天也劝他好人做到底,治好病再离开。
越秀有些腼腆,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半途而废,就半推半就地住下来了。
眼看事情已经定下来,李长天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正打算和陈家人告别,吴婶突然进了陈家面馆,开心地说:
“小李啊,你在就好了,上午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说他是王家人,爷爷快不行了,想见你一面,让你务必去一趟。”
“王家?”
李长天猛然想起那个和他在一个战壕里扛过枪的王卫国,顿时皱了皱眉。
算起来已经十几年没见了吧,而老王也已经快一百岁了。
当初,建国后,两人时常有联系,李长天的身份证全部都是老王利用关系办的。
后来意外救了玄组老大诸葛玄,也就是诸葛古的爷爷,即便有这层关系在里面,他也一直没有委托他帮忙隐瞒信息,而始终求救于王卫国。
其中,亲疏关系很分明,他信任一个战壕里出生入死的战友更多一些。
满怀心思的他立刻向陈家告别,并从背包里取出一枚口风琴,交给陈爸,郑重其事地嘱托道:
“一定要让婉婉经常戴在身边,如果遇到危险,便吹响口风琴。”
陈爸半信半疑地接了口风琴,真遇到危险,吹口风琴有什么用?
不过,好歹李长天是自家女儿的救命恩人,陈爸还是答应下来。
李长天没有告诉他的是,口风琴里面封印着即将重新凝聚的老蛟魂魄,一旦找到合适的肉胎,必然能够重生,到时虽说不是龙,但也和龙相差无几。
他微笑着对口风琴说:“老蛟,婉婉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不然非拔了你的皮。”
用龙魂对付还打陈婉婉的宵小之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几千年留下来的财产都当的差不多了。
不然,若是有一两件上古大巫的法器,那就再好不过。
陈爸和陈妈看得面面相觑,以为李长天犯了癔症,对一个口风琴说话。
倒是一旁越秀笑着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件口风琴可真是宝物。”
李长天临走时,依然嘱托越秀:“麻烦小师傅照顾婉婉。”
望着李长天远去的背影,陈妈妈遗憾地说:“小李倒是一个好孩子,对婉婉也有感情,可他实在令人慎得慌,我都不怎么敢看他,你说他怎么就不会老呢!”
“说这些干什么?我看小李就不错,对婉婉好就行了。”陈爸顶了一句。
王家这些年似乎走了财运,几乎快成了京城首富。
王卫国的私人病房里,站满了家族的重要人物,就等着王卫国快点醒过来宣布遗产继承事宜。
按照王卫国的要求,偌大的床头柜并没有摆放什么东西,除了一个上了历史的电话机,电话机的号码已经几十年没有变过了。
所有子孙都认为王卫国很固执,以前醒来,总是盯着电话机看一整天,有时候会露出会心的笑容,有时又会黯然神伤,可电话机已经十几年没有响过来一次。
到底他在等什么呢?
“叮叮叮!”
一连串古老的电话铃声,响彻了整个病房。
王卫国生前最疼爱的孙女王若筠接了电话。
“老王,挺住啊,我会尽快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