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政策没出台，老的政策又不合适。光头递交的申请让工商税政等县政府各部门进退两难。

虽然上面已经放出风声，但没有确切的文件下达之前谁敢在上面签字。于是有聪明人就提出，既然无法决定，那就把申请报告送上去，正好可以探探上面的口风。

能在政府里混的有几个是傻子，你来一招投石问路，咱也跟着投，反正咱也不是当事人，捅出窟窿掉进去的也不是咱。

就这么你投我也投，一份出自偏远穷山区的申请报告竟一路通天。就这么一个小到有些人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由于挠到了时代大潮的痒处，一夜之间轰动全国。

报纸头条、广播要闻，九山镇三个字如九霄春雷在神州大地上炸响。人们知道了九山镇有个梁光，一个草根拿棍子捅了老虎屁股，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在死气沉沉的氛围中，九山镇、梁光如一点明灯，茶前饭后、街头巷尾，谁要是不说几句梁光，不提几遍九山镇，那就是老土、就算不上时髦。

既然有人点了第一把火，那这个点火的人就是标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先调查清楚了再说。

于是正在工地上忙的光头被几个穿制服的人找到。一顿刨根问底，连光头的祖宗十八代都险些被揪出来，临走丢下一句，“你通天了！”

再没见过世面，这时候光头也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他第一时间就想回去找老板，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便什么也没说、继续带人干活。

不就是捅破天吗？那又如何！光头无父无母、又没取媳妇儿，烂命一条、咱怕啥！

天塌了个儿高的顶着，以老板的聪明他能想不到这个？关键是光头不相信老板会把他往火坑里推，这便是最难能可贵的信任。

叮铃铃！

九山镇政府偏僻的小院里响起了电话铃声，睡眼惺忪的徐月看下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徐月拿起电话，里面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你不是说要三年时间过安静日子，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我的私事儿没必要向你回报，半夜三更，您老没瞌睡、也不能不让别人睡吧！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么，……”

啪嗒！

电话被徐月挂断，脸上早已睡意全无，“小刘，现在、立刻去查一查咱的地盘上出了啥事儿？重点查一下跟叶家有关的。”

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过去，小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姐，叶季这次把天捅个窟窿。”

“怎么回事儿？”

“他的手下要注册建筑公司，结果被人当枪使了，申请材料一路向上，三天前就到了燕京，然后便成了广播、报纸的头条。”

徐月静静的听着，拳头紧紧握到一起，在小刘说完那一刻，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光滑坚硬的桌面凹下一个明显的拳痕。

又是那些肮脏的政客！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为了一己之私可以轻松的将他人推进深渊。

此时的徐月如一头发怒的猛虎，双眼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着绿光，“查一杳都有哪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弄清楚他们的目的。”

“已经在查了！”

“弄清楚后什么也不要做，臭小子既然敢摸老虎屁股，那他就一定有其它想法，咱先看看再说。”

叶季面前放着一份牛三送回的报纸，手指在报纸上不停的敲着，“这是在投石问路，还是玩借刀杀人，有必要把事儿弄这么大吗？”

杨柳也看了报纸，不屑的道：“好处没要着，还被咱当众打了脸，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都少不了坑咱的心思。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时候吏比官更狠。”

“若是投石问路，那是怕担责任，对咱没有恶意。若是借刀杀人，那么这些人心思歹毒，早晚都是祸害。”

杨柳拿起报纸又看了一遍，“不就是问路吗？他们问，咱也问，再弄一次，是人是鬼不就看清了吗？”

叶季开始写信，而后让人送去城里交给牛三，“你打算一石几鸟？”

杨柳脸色不善，生气道：“你就不会变笨一次吗？老是让人家没一点成就感。”

“除了我、你还想要啥成就？快说，你这块石头都想砸谁？”

杨柳极不情愿，这分明是叶季在逗她玩儿，“首先当然是看看县政府那些人是啥意思，其次是看看牛三的胆量与决心，最后我还想看看小姨的反应。”

“前两点应该可以，妖女的反应你恐怕看不到。你的某划太明显，说不定人家早就等着看好戏呢！”

“阿季，你心里不信徐姨是你亲姨对吗？”

“我说过了，我信！不过姨终究不是娘，她不会无条件对咱负出。一旦牺牲过大，那么她很可能会退缩，除非里面还有其它东西。

她这个人很复杂，我从她眼中看出了除亲情之外的其它东西，所以咱得多个心眼，以不变应万变，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好深沉的心思呀！杨柳盯着叶季的脸，“你真的只有十三岁吗？我觉得你跟小姨相比、更妖更邪。

原本嫁给你只是想过安稳日子，可现在、我觉得像是跳进了一个大旋窝中，经常弄得人紧张兮兮。”

叶季拉住杨柳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咱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过安稳日子，等赶跑了那些牛鬼蛇神，咱就安生的在家过日子。

别人争斗、只要不波及到咱就随他们斗去，咱就躲到家里生孩子，等孩子们长大了，让他们开西面的山去。”

杨柳将脸靠到叶季的胸前，“刚才是你的真心话？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在这儿当愚公，还是为了哄我开心。”

叶季正重的指天为誓，“此生志为愚公，不贪权势、不争名利，平淡一生，……”

下面的话被杨柳堵了回去，两个嘴唇紧紧的粘在一起。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静静消失，彼此眼中只有对方，两个心中只有彼此。

牛三接到叶季的信，仰天大笑。老板果然是老板，天捅破了还要再补一棍子，就凭这豪气，咱牛三跟了！

梁光事件还没有结论，又一份私人申请办公司的材料送到了清平县政府。这叫什么？顶风作案、还是哗众取宠，当初向上递梁光材料的人怕了，一次是问路，那么第二次恐怕就是挑衅上官了。

政客永远不缺政敌，你开了个头就有人不会让你后退，结果牛三的材料又被送了上去，而切这次的速度比上次更快。

一周之内连出两件通天大事，县政府内风声鹤唳，主管工商的副县长茶杯都摔了好几只。都疯了吗？当时往上递材料只是一时恼怒，顺便看一下上级的风向，现在到好，自己点火烧到了自己的屁股。

余副县长的办公室内，汪大志急的像无头苍蝇，“小季到底是咋想的？就这么一直捅下去，他就不怕吗？”

余静眼角挂着笑，向来大大咧咧的丈夫也有怕的时候，真是少见。

“是我连累了小季、不该让他接建学校的工程。如今想做点实事儿可真难，如果这次真的天塌了，大志你怕吗？”

“怕个屁！只要有老子在，就饿不着你。大不了咱这官不当了，咱也学小季，找个安静地方种地去。

咦！盘龙村就不错，还有叶秋那丫头，我看咱儿子就挺喜欢，要不咱去哪？”

余静把一个纸团砸到汪大志头上，“老不正经的东西，孩子的事儿你少管，事情也不一定会坏到那种地步，你每天看报听广播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再说了，小季是个稳当孩子，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快回去做饭，今天我要吃烧茄子，必须是外焦里嫩的。”

一句话提醒了汪大志，汪大厂长忙点头哈腰，“今晚红烧茄子，保证外焦里嫩，让老婆大人吃的开心。”

九山镇政府徐月的住处，小刘把一沓材料放到桌上，“事情查清了，往上递材料属于政客内斗，几个脏人的材料都在这里。

不过……刚刚……”

徐月看着材料，还听着小刘的回报，见她吞吞吐吐有点不耐烦，“赶紧说，天塌不下来。”

“刚刚收到消息，牛三也上了材料，申请私人办商贸公司，而且材料已经送了上去，明天就可能……可能通天。”

呵呵！

“臭小子有胆！我就弄不明白了，他凭啥认为捅了老虎屁股会没事儿，而且还一捅再捅，他真以为那群老顽固不会拍死他这只小蚊子？”

秘书小刘眼角直跳，“老头子们要真拍他，大姐能看着他被拍死，这可是你十多年的心血呀！”

“屁！人家真要拍死他，咱出面也是白给，大势末明之前他这就是作死。

你急啥！你不会真的动情了吧！听大姐的话，还是继续做冰疙瘩吧！他不是你的菜。”

“没有！我只是感觉他可能更喜欢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或许他比咱想的更聪明。”

徐月沉默了，心中的痴念让她坚持到现在，对叶季她是真的有感情，不到万不得已，她也真的不想打搅他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