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知是计,赶忙信誓旦旦顺嘴道:“娘您放心,我保证日后不再干那些混不吝的事儿!”
“要是你爹知道你有这般洗心革面的决心,该有多高兴啊!”
虽说是在“演戏”,可一提到自己五年前战死的丈夫,她还是发自内心的一阵心酸,眼泪不自觉便流了下来。
长安一看娘哭了,赶忙起身抢过娘的手绢帮娘擦泪。
“长安,既然你有这般决心,那就发个誓好了!发完了誓,这香你也别跪了!”高陶氏哽咽着说。
长安一听不要跪这七天七宿的高香了,立刻喜不自胜跪地道:“娘,我发誓——”
“别急,老薛!”
高陶氏冲外院喊了声,老薛应声而入,手里捧着个托盘。
托盘里放着一个折子本和笔、墨、印盒。
“来长安,你把这个念一遍。”高陶氏把打开的折子本递给长安。
长安来不及多想,便随口念道:“吾高长安上对天地,下对祖宗盟誓,此后永不前往八大胡同,如若违背,家规惩治——”
直到念完,长安才回过味来。
可高陶氏根本不给他回味的时间,把一支蘸了墨的狼毫小笔塞到他手里。
“长安,快签花押!”
“娘,您这不是诈我呢么——”
高陶氏根本不给长安辩驳的机会,抓起长安的手便在折子本的空白处刷刷刷三下签下长安的花押:一个“X”形中间拦腰一横。
这是高长安读书时给自己设计的花押,取自己名字三个字的第一笔拼接而成。
所谓花押,即是古人为自己设计的个性签名。
“娘,您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错,娘这是劝娼从良。”高陶氏收起折子本忽然一改方才凄容,正言厉色道:“长安,今日你已在天地祖宗面前立誓,且身前又有你爷爷、二总管和娘给你作证,望你务必信守誓言,否则家规处置!”
高陶氏转身走进祠堂大殿,将折子本毕恭毕竟用浆糊贴在南墙上。南墙的整面墙上贴满了自祠堂建立以来、子孙后代们对祖宗们的盟誓,其中有些地方留着浆糊破纸印的,那便是违背了誓言被家规处置的。
“长安,千万不能犯傻违背在祖宗面前立的誓,莫重蹈你叔父的覆辙……”高澄琏严厉地说完,在儿媳的搀扶走了。
高长安一屁股瘫坐在了蒲团垫上。
爷爷口中的“叔父”是高长安的叔父高清远,所谓“覆辙”,还要打十年前说起。
时年二十岁的高清远和尚武的父亲、哥哥不同,他自幼便对骑射武功没有任何兴趣,只喜欢读书。十五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人、二十岁中贡士,就在他信心满满向进士之路迈进时,谁知造化弄人,连考七年屡试不中。
高清远为勉励自己,不顾父亲和哥哥的反对,毅然在祠堂立誓:三年内必考取进士!
父亲和哥哥之所以反对,主要是高家家规除“八字家训”外还有一条:但凡在祠堂立誓,一旦违背誓言,则立誓人将被扫地出门,家谱除名!
高清远立誓本意是想勉励自己加倍努力,以考取进士之位,怎奈任凭他三年间头悬梁锥刺股地读书,结果还是榜上无名。
父亲高澄琏虽不忍,可家规犹如国法,一旦破例,日后便无法再约束族人,于是,便只得忍痛召集所有在京族人,于祠堂当众宣布将高清远驱除家门,并将家谱上高清远的名字抹掉。
高清远书生意气,一见父亲这般绝情,当场拂袖而去除了祠堂,从此至今一年多了,音讯全无。
时年十五岁的高长安亲眼目睹了叔叔被逐出家门、家谱除名。他知道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叔叔便再也跟这个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虽说如今高长安这个“誓言”是在母亲的诓骗下稀里糊涂念的,可一字一句却是从他嘴里出来的,而且还稀里糊涂签了花押。但如今木已成舟,反悔是来不及了。
高长安心里明白,爷爷和娘虽然最疼自己,可面对“立誓”、“家规”这两个问题时,一旦自己真的违犯了,爷爷和娘会“挥泪斩马谡”把自己给赶出家门、家谱除名。
自己才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去逛八大胡同,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高长安生无可恋的四仰八叉躺在了蒲团垫上。
崔富贵没跟爷爷和娘一起走,而是一直在高长安面前杵着。
跟高家多年来往,他对高长安的习性知根知底,这会儿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小安子,八大胡同的窑姐儿个顶个都是吸人精髓的妖精,你看你这么瘦,都是叫他们给榨干了!你爷爷和你娘也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再跟那帮窑姐儿胡混,早晚得死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高长安翻了个白眼:“崔爷爷,您这话说得就跟您整天跟八大胡同的窑姐儿玩似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您碰都没碰过女人,哪里晓得这其中的乐趣啊!”
“乐趣咱家是不知道,可咱家知道不碰女人的好处!你看看,咱家今年小五十岁了,这脸蛋儿,这精气神儿,看起来也就是三十来岁的模样!”崔富贵不服气地说,“小安子,你要实在憋不住想去找窑姐儿,咱家有一招能帮你解决后顾之忧!”
“真的?!”高长安一个鲤鱼打挺高兴地坐了起来,“崔爷爷有什么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