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小孩体温越来越高，乔宛不敢耽搁。

在院外候着的两个侍卫已经将消息传了回去，刚出院门，就见肖府的马车从巷口过来。

乔宛顾不上被雪浸湿的衣裙，急忙爬上马车，又从刘正手中接过另一个幼童。赶车的是肖府的侍卫，见乔宛安稳坐好，一挥马鞭，车轮辘辘驶过积雪，向肖府驶去。

肖夫人想到自家小儿不知音讯，一时间心如刀割，悲痛欲绝，伤心到了极点，竟昏了过去。沈幼欢不敢大意，连忙将人送回肖府。

……

马车在肖府门前稳稳停下，乔宛一路都抱着两个孩子，此刻只觉得手脚酸麻，使不上力气。

“宛宛，”沈幼欢掀开帘子，朝马车里一看，伸手接过乔宛手中的孩子：“总算是平安的回来了。”

“嗯。”乔宛吸了吸鼻子，对着沈幼欢道：“肖太医在府上吗？”

“消息传进宫里，肖太医就赶忙回来了。可怜肖夫人受此惊吓，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肖太医正在里面施针。”

一旁的一个身着姜黄色褙子的中年妇人跟在沈幼欢后面，手里握着两个手炉，她往两个孩子的怀里各塞了一个，又朝乔宛恭敬的行了个礼，道：“此番辛苦乔小姐了。”

乔宛侧身避过，轻声道：“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是先请肖太医来看看小少爷吧。”

“是，小姐夫人快里面请。”中年妇人领着两人朝里走去。

一个紫衣丫鬟上前给乔宛与沈幼欢端了两杯热茶，又摆上了几样点心。

乔宛坐在红木靠椅上揉着酸疼的手腕，心中依然忐忑不安，肖太医医术精湛，说能起死回生都不为过，只盼那两个孩子都能平安无事。

“小姐，您衣裙怎么湿了？”乔宛一到大堂时，莲心就发现她的鞋上，裙边都沾了许多泥土，等乔宛坐下在仔细一看，从腰身往下那一块的颜色要深得许多，莲心伸手一模，果然是湿了。

“寒风侵肌，得赶快换了，”沈幼欢握住乔宛的手，只觉得这双手像一块冰块，“不然寒气入体就不好了。”

“我没太注意，”乔宛瞅着沈幼欢担忧的神色，弯了弯唇，“娘，别担心。”

“乔小姐，随奴婢去换衣裳吧。”紫衣丫鬟道：“表小姐来府中住过一些时日，夫人命人备了一些衣裙，小姐应该是穿的上的。”

“那就多谢了。”乔宛缓缓起身，鞋袜早就湿了，这会脚已经冻得麻木，莲心和白芷一起上前扶着乔宛。

等换下湿透的衣裳，喝了一杯热茶后，乔宛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放下茶杯，这才发现，大堂里没有乔如意的身影，轻声问道：“娘，四妹妹呢？”

“时辰已晚，怕你三婶担心，就先让人送你四妹妹回府了。”沈幼欢低声道。

.寒风兀自吹打着门窗，发出了忽强忽弱的叩叩之声。大堂里的众人都相顾无言的静候着，连丫鬟的脚步都轻的仿佛没有声音。

子时已经过半，乔宛强忍着睡意，时不时揉揉额角，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从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乔宛勉强睁开眼睛，抬头看去，来人正是肖清源。

“肖太医。”沈幼欢站起身朝肖清源问礼，乔宛也跟着行了个礼。

“今日多谢二位了，肖某感激不尽。”肖清源向沈幼欢和乔宛鞠躬一拜，沈幼欢连忙牵着乔宛侧身避过，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不敢受此大礼。”

“夫人，小姐，请坐。若非二位，只怕小儿如今已命丧黄泉，大恩不言谢，若以后夫人有用得着肖某的地方，肖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敢当不敢当，小少爷吉人天相，有神仙保佑，自然不会有事的。肖太医，不知另一个孩子……”

“乔夫人不必担心，都已经没事了。我已经命人前去告知守备军，等寻到那个孩子的父母，就将他送回去，现在就先让他府中修养。这位，就是府上三小姐？”

乔宛此刻正在出神，肖清源生的相貌堂堂，浩浩中又不失文雅秀气，身材偏瘦，看着不像个太医，倒像文人墨客。

肖清源的大儿子肖南风与肖清源长的有八分相像，眉清目秀又文质彬彬，性子却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在外游学过，身上带着些江湖气息，一年四季都不离手中的镂空镶玉折扇，脸上逢人就挂着几分笑意，活脱脱的一个风流公子，不知有多少闺阁娇娇女被肖南风嘴角的笑意晃花了眼。

肖南风也快归京了，他刚进城门就得知幼弟身亡，赶回家中时，肖夫人已经病在榻上多日了。大理寺没有抓到那伙人贩子，肖南风亲自去求太子彻查此事，待抓到拐子后，又亲自审问，最后亲眼看着他们被斩于断头台前。

贼人已死，却换不回那个鲜活的生命，此事后，肖南风才真正担起肖家长子的重担，他依旧逢人就挂几分笑意，可他再也不是那个风流公子了。

“宛宛，”一旁的沈幼欢唤了乔宛好几声，“想什么呢？”

乔宛回过神来，见肖清源正看向自己，怔了一刻，面色有些赫然。

她怎么当着别人的面就出神了呢？乔宛懊恼的揪了下帕子，正欲答话。

“我看三小姐聪明伶俐，机智过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肖清源笑着道：“乔夫人教导有方。”

肖清源看见乔宛眼中的疲惫之色，又道：“时候不早了，二位今日都辛苦了，先在府中歇下吧。刘嬷嬷，带乔夫人和乔小姐下去休息。”

沈幼欢颔首道谢，一个嬷嬷熟络地对她们二人道：“夫人，小姐，跟老奴来吧。”

刘嬷嬷将她们带到了客房，又吩咐丫鬟送来热水，今日一番折腾，乔宛感觉自己的身子骨都要散架了，她早就觉得困乏，梳洗过后，便躺到床上准备入睡。

屋子里烧着银霜炭，银霜炭出自近京之西山窰，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一般都是宫中御用的。肖府能有这等好碳，可见肖家富贵，不过倒也不奇怪，肖家世代为医，得宫中贵人看重，这么多年攒下一些家底也正常。

乔宛想起了肖南风为了博美人一笑而一掷千金，那时她还感叹肖南风出手大方，家底丰厚，难怪京城中那么多闺阁小姐想着嫁入肖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白芷轻声走进来，吹灭了桌上的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