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大学吗?”
“这就是大学生活嘛?”
没有繁重的学业,这周一只有一节时长一小时三十分钟的课,明天下午两节课,一节是符箓,一节是仪式。
然后就莫得事情,直接放学了。
任喻十分震惊,这就给他留下很长的闲暇时间。
虽然说大学生活十分美好,但任喻是第一次体验,修行界的大学与普通人世界的大学不尽相同,但这种轻松的氛围却让任喻非常喜欢。
莫缀提出要去学校的公园看看,问任喻去不去,任喻摇头拒绝。
他说,他不放心他的那只乌鸦。
那只可爱的乌鸦。
穿梭阴影回到家里,从崩碎塌陷的阴影中走出,他当即就看到了蜷缩在白色床单上的乌鸦,这只乌鸦羽毛没有以前那么富有光泽,她一动不动,她的体内好似在酝酿着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她稀疏的羽毛间隐约透出光,一丝丝灰蒙蒙的光,好像要把她撕裂。
初肆这只可怜的乌鸦一言不发,她怎么都不叫,任喻知道,这是兽类突破铸体境界必须面临的难关,他们是兽类,用不来人类的修行方法,越是孱弱的兽类,越是忍受不得元气冲体的痛苦。
普通的乌鸦现在还普通,就是因为没有修练的经脉,而《羽诀就是以死亡为引,重铸灵魂肉身,让任何与乌鸦相似的鸟类都能突破到铸体境不死。
但这冲击静脉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
看那身上稀疏的羽毛……怕是大部分都用来复活了吧……
任喻悄然走到初肆身后,用左手贴在初肆湿润的羽翼上,他感受到了羽翼下颤抖的躯体。乌鸦身上的羽毛顿时变得僵硬无比,它要肌肉开始紧绷,只要她向后怒斩,她身后的男人就会被切成两半。
任喻没有后退,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加温柔,他轻轻的说:
“不要怕,我来了。”
不过抓坏我的东西没事,别人的东西可就不行。
不知是不是任喻的错觉,初肆扭头,一向呆滞的鸦瞳忽然升起一抹悲怆,她扯着嗓子,发出沙哑的嘶鸣。
“哇!哇!哇——!!!”
那只忍受很久的乌鸦叫出声了。
她两只爪子抓在床铺上,把洁白的床褥抓出口子,可任喻没有责怪,初肆贴在任喻的左手上。
乌鸦,果然缺少安全感。
“很孤独吧,初肆……”
“怨恨我吧?初肆……”
“痛苦吗?初肆。”
“我将你从好几枚蛋中挑选出来,那天我就看到你的命运之线了,你很特殊。”
“别的乌鸦和生物的命运之主如瀑布般的向外伸出,但你的命运之线,没有任何一个事物,哪怕是生物愿意牵连。”
“那些洁白的命运之线如野草般的向外疯长,但没用的,他们都掉在了地上,落在泥潭中。但它们又会长出来的,不过时间太长了,要等下辈子了。你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那样。”
“我和你何其相像啊,就算你出声,怕是命运也不会很好吧,其实之前那些乌鸦簇拥着很多乌鸦蛋就簇拥着很多精致的蛋向我递来,那些命运之线交错复杂,只有你的命运之线那么干净,像是没有被污染过的洁白美玉。”
“我想……我什么也没想,我就是伸出手,在你那疯狂向外掉落的命运之线,握住了一根。我就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特殊的朋友,你也不是孤独一个人了。”
“你向外延伸命运之线的行为停止,就那么一根连接向我。我对你说:‘我知道你听见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孤独的那么一条生命。’”
……
初肆的嘶鸣声渐渐小了下来,任喻轻声说:
“从那时,你失去了你的父母,从你要出生那天起其实你就该失去了,因为你没他们的命运之线。”
任喻躺在床上,头陷入白枕里,初肆依然在他的手里躺着,嘶鸣声小到极致,因为她也有困意了,他能感受得到,任喻也逐渐有了睡意。
午安,我的朋友。
还记得你读《波兰来客吟诵的那首诗吗。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乌鸦羽毛颤动着,她萌生起了一种新的念头。
如果可以,我想陪你,一直一直陪你,不会离开你,始终这么依赖在你身边。
我们一起去写诗,我会看你的诗,虽然我看不懂。
把你喜欢的姑娘绑了当压寨夫人,虽然不知道爱情有什么好。
我想和你一起去旅行,这个是最轻松的,我最容易办到的。
我知道你想要去看极光,你曾说世间最美的地方就在无人之地,我不是人,我可以去。
你还说你拍毕业照,兜里就是手机,迎着炎热的夏天,大家拍完了毕业照,拿手机与同学合照。你在操场上游荡,看到你的朋友丢下我去找别人合照。
你几次欲言又止。
退学住院几月,再降年级回这学校,被英语老师有偏见到认可,从全班对我排斥到接纳……
你背对着同学,眼泪簌簌落下,心里只剩下悲伤和孤独。
你说你的青春,原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呢。
我看过你的日记呀。
“你们没给我啊,我还没分到糖。”
“你也没有伸手要啊?”
“可我伸不出来……我不敢。”
从小伸手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就被打了。
他们不了解你,可我了解你啊,你是笑还是哭,你是难过还是开心,我都一清二楚啦。
我不是人,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办。
但我和他们不同,我是不会走的。
我只想看到你,别人怎么拉我都不会管的。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不是因为我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
而是因为我的命运,只有你在啊。只有你在我疯狂寻找自己命运,找到自己生存的未来的时候,抓住我的命运之线对我说那些话啊。
我是一个孤零零的生命,只有你在我身边。
黯淡的灰色羽毛从乌鸦的身上飘起,被一阵什么风吹起,可这房间内没有窗户,也不知道这风从何而来。
白洁的光华被巨大的元气团簇拥,一个女孩儿睁开了双眼,双目微微的颤动,双目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面对着眼前沉睡的青年,克制着嗓音,用哭腔开口道:
“所以啊……我不要你当我的朋友,我要你当我的亲人!”
你是最特殊的。
最特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