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临街的茶楼内,艳阳高照,街上基本看不到人,只有三两小贩躲在街角的阴影中有气无力的耗着时间,天气太热了,狗都不愿意上街。
瘸子,你去乡公所看了么,那任老爷的身上被戳了好几个孔,整个人干瘪瘪的,连点尿都没有,据说是僵尸干的,昨晚上九叔的徒弟还在城里敲锣打鼓的让人在家门口撒糯米呢。
瘸子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天生的长短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所以被人戏称瘸子,早年为这称呼跟人打过不少架,后来也习惯了,渐渐被人忘记了真名,只知道叫瘸子。
瞎子,你他娘知道个蛋,哪有什么僵尸,老子就不信什么僵尸鬼怪,那什么九叔也是只是个江湖骗子,也就你们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照我说,这任老爷就是被人杀的,没听治安队长阿威说的么,任老爷是被人用暗器杀死的,连那九叔都被关起来了,瘸子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不管是任老爷还是九叔,其实跟他屁关系没有,只是身为残疾人多少心里有点不平衡罢了。
瞎子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被人抢了先,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摇着一把折扇道:死瘸子,在这儿放什么屁呢?老子就相信九叔说的,这任老爷就是被僵尸杀死的,还不是别人,就是他老子任威勇干的,说完还挑衅的看了看瘸子。
瘸子一眼就看到了说话的公子哥儿,屁都没放一个就灰溜溜的走了,这年轻的公子哥儿正是镇长的儿子许世杰,妥妥的官二代,惹不起啊。
茶楼里正演着一出白蛇传中的段落,白蛇水漫金山救许仙,无奈法海道高一丈,最后被其镇压在雷峰塔底,纵观历史,这类悲情故事实在不少,知名度较高的就有梁祝,牛郎织女了,孟姜女等等,您要是不把人眼泪逼出来都不好意思写,为嘛?因为爱情啊。
戏台上法海挥一挥手,便将刚才呼风唤雨的白素贞压在了塔底,许仙只能抹抹眼泪瘪瘪嘴,连求个情都不敢,个人认为还是徐大侠的青蛇能更好的体现这个故事,同样凄美的爱情,而非白蛇传那么压抑,最后青蛇站在岸边上看着水里的许仙,你应该和姐姐一起死的,一剑挥向了许仙。
众人的叫好声响彻了茶楼,戏台上也丢了不少赏钱,刚才发生的事儿根本没人在意,许世杰越过一众看客直奔后台,他今天下定决心要跟白姑娘吃顿饭,只是单纯的吃顿饭哦,不过如果能更进一步就更好了,比如牵牵小手聊聊人生什么的。
李维正带着催怀钰给老爹请安,好在李家只有李老爷子一个高堂,李母在生李维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这年头生孩子无疑是种风险极高的行为,但你要不生,行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封休书早已为您备好,出门右拐就是车站,不送了您嘞。
刚给李老爷请安完小华就跑过来说长岭镇出事了,人家老爷被人杀了,还传是被僵尸杀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李维瘪了瘪嘴,这就是命啊,老子都千叮咛万嘱咐了还是挂了。
行了,我知道了。
催怀钰担心的看着李维,却没有说话,她觉得有些事自己不需要问,该知道的李维自然会告诉她。
“媳妇儿,我在长岭镇的一个朋友去世了,我想过去吊唁一下,可以么。”
新婚燕尔,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说分开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李维还是决定去,这任老爷不是问题,主要是这任老太爷有些棘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李维还是决定去看看。
相公说笑了,既然是朋友,当然要去,只是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就不方便去了,相公早去早回,记得多带些钱财,这家中的顶梁柱没了怕是日子难熬,催怀钰理所当然的以为李维的朋友是同龄人,所以不免有些惋惜。
李维懒得解释,也不好解释,抱着催怀钰亲了一口,“我媳妇儿真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哎呀,相公,快放我下来,那么多人看着呢。
李维当然没有听她的,反而抱得越紧了:“怕什么,我抱的是自己老婆,碍着他们什么事了?谁要敢说半句闲话,牙给他掰下来。”
催怀钰娇羞的由着李维,只是将头埋在他怀里。
小华,在家看着点知道不?谁要是欺负了二少奶奶,我回来要你好看。
小华狂汗,这都什么人,在自己家都这样,想起二少爷被人下毒的事情立马慎重的点了点头:二少爷放心,只要有我在,二少奶奶肯定好好的,谁欺负她我就咬死他。
这主仆二人的对话让催怀钰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相公,路上注意安全,一定要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着你。
李维骑在马上挥了挥手,身后是十多个带着长枪短炮的护卫,李老爷看着拦不住干脆让人把家里的武器全都搬出来了,由着他们选合手的,这十多个护卫都是和李家签了卖身契的,忠诚度绝对可靠,而且身高体壮的,一个顶俩,打起来绝对不吃亏。
高大的阿拉伯马是李老爷花了大价钱从贩子手里搞过来的,偌大的李家不过二三十匹,单这一趟就出了一半,李维怀里更是被李老爷塞了大通钱庄的十万两银票,见票即兑。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上了官道,不用半天就能到,来时走的小道,所以慢了些。
岭南多山,基本没有平原,所以造就了很多风水宝地,这山水间更是不知埋葬了多少达官显贵,要是改天没钱了,还能搞搞盗墓的行当,想必绝对是条路子。
中午出发的,到了长岭镇临近傍晚,踏着残阳,义庄外正好看到秋生和文才,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听到马蹄声两人回头看了眼。
怎么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九叔又骂你们了?李维明知故问着。
李少爷,你怎么来了,秋生眼睛一亮,比起文才秋生脑子还是灵活些,知道李维是李家二少爷,乡公所多少会卖点面子,救师傅出来就多了几分希望。
这不在家显得无聊么,出来转转就转到你们这儿来了,怎么着,不请我进去喝口水?没看我满身的灰尘么。
要的要的,李少爷快请,各位大哥也请,秋生招呼着众人,文才依旧是要死不活的样子。
肖大哥,这是九叔的徒弟秋生,这位是文才,咱们今晚上就在这儿过夜。
是,二少爷,肖大哥原名叫叶赫那拉啸亭,正儿八经的旗人,跟慈禧一个村的,大清要是不亡,凭这层关系少说在京营里整个千总把总什么的官当当,可大清早就没了,如今这位沦落到李府当护卫,还是卖身的那种,不得不说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这位肖大哥将人狠话不多落实到了极致,平常基本不说话,得了吩咐也就几个字,不过这性格真是雷厉风行,一帮刺头家丁在他手下服服帖帖的,练武之人,以力服人。
哇,这是手枪么?能不能给我看看,文才贴着一个家丁的手枪问着对方,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惊慌失措,李维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让人无语。
为免两方关系闹僵,肖大哥,让他给文才看看,那个家丁这才不情不愿的把枪递给文才,不过就是不告诉他怎么用,李维也懒得搭理这帮闲的蛋疼的家伙,索性让他们自己聊去。
秋生,九叔那儿是怎么回事?客厅里李维问着秋生道。
秋生明显有些尴尬,也是,九叔好歹是有身份的人,被人不明不白的抓到监狱里还背上个杀人的罪名,不好听啊。
得了,你也甭说了,乡公所现在谁负责?
镇长不在?怎么让个治安队长随随便便就把人拿了?真是胡来。
秋生叹了口气,可不是么,那货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个傻缺,自己师傅赶着去报信却被冤枉成杀人凶手,这尼玛的,真是胡来。
趁着钱庄还没关门,李维让人去换了一千块大洋,直奔乡公所,作为非官方性质的行政机构,这儿显得异常华丽,洋气的门脸跟别墅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白底蓝字的门匾上写着乡公所三个大字,让人感到一阵压抑。
正是饭点,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李维让家丁们先在外面等着,自己和秋生走了进去,穿过不长的门廊就是办公厅,几张桌椅随意摆放着,一张茶几占了老大地方,后面就是牢房,整个乡公所甚是安静,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很是怪异。
李维忍不住大吼一声,“杀人啦”,吓了边上的秋生一大跳。
终于有人站在楼梯口张望着,“谁啊,谁杀人了?”
李维强忍着怒气道,阿威。
那人一身黑色军装,别着一条武装带,黑色镶白条的军帽上嵌着一颗五角星,“哪个阿威?”
秋生忍住笑意调侃着,当然是你们队长阿威喽。
对方反应过来一脸怒气,原来是你,想陪你师傅吃牢饭么?行,给你这个机会,兄弟们,有人闹事了。
二楼正在吃饭的队员们听到声音后都跑了下来,连阿威都端着碗下来了,要说这货平常都是在外面吃的,今天突然来了兴致想和手下联络下感情,要不然李维还真碰不到他。
队员们也都看到了秋生,一时间骂骂咧咧的不在少数,李维看了看,这帮人哪里是管治安的啊,一个个流里流气的是破坏治安的吧。
把秋生往后面揽了揽,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端着饭碗的阿威,这死胖子辨识度不要太高:“威队长,在下李维,河东李家二少爷,请问方便借一步说话?”
李维面子给的很足,到现在没砸了这乡公所已经是很克制自己了,果然,阿威听到河东李家后楞了一下,这可是豪门,随便拔根毛都能压死自己。
原来是李家二少爷,失敬失敬,不知光临寒所有何贵干?阿威不伦不类的说着。
在下确实有点小事想和队长商量一下,咱们找个说话的地方?
当然当然,楼上请,你,去给二少爷泡壶茶来。
二楼沙发上:威队长,是这样的,九叔和我算是有些牵扯,如今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折腾,这是一千块大洋,算是给兄弟们的茶水钱,队长能否卖我一个面子,放了九叔?
阿威看着桌子上闪闪发光的银元眼睛转了转,想着能不能再榨一点儿出来:李少爷,你是知道的,任老爷昨晚在自家书房被杀,而九叔又是第一个出现在任老爷书房的人,这嫌疑人的身份实在是跑不掉,事情有些不好办啊。
玛德死胖子,胆子真肥,老子的钱你都敢讹。
那这样吧,我也知道事情是有些棘手,不过九叔为什么要杀任老爷?他一个道士,和任老爷又无冤无仇的,说不过去啊,你说是吧,李维悄无声息的又递过去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阿威眼睛都快眯到一起了,嘴里吧嗒着,也不知道是在吃什么,李少爷,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我上头还有镇长呢不是,我这人微言轻的,总得多给些好处才好说话啊。
李维真的忍不住了,猛然站了起来,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把阿威直接扇到地上,走到窗户边上吼了一嗓子,兄弟们,动手。
早就候在街上的家丁们翻身下马,操着枪械就冲进了乡公所,大厅中还在吹牛打屁的治安队员们全都傻了,没一个人敢还手的,老老实实被缴了枪,挨个儿蹲在墙角。
临下楼前李维又踹了阿威一脚,不解气的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在他脸上,死胖子,老子忙完了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