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好歹北凰语自认为自己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余地来回转接到电话的意识失神,但是对方就坡下驴的方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故作客气地说一句“没有生气”再顺便撒个娇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吗?现场分手是什么情况。
“喂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啊,”北凰语拖长了声调,把玩着后视镜上挂着的玉如意的穗子的手指不停,语气中颇有点幽怨的味道,“好歹我还帮你摆平了邵家那朵烂桃花,你居然这么对待我。”
北凰语的语气熟稔得就像是寻常朋友之间的唠嗑,但是如果有人此刻细细观察她的神态的话就会发现那双墨色的眼瞳中仿佛凝着一层冰,是与若无其事的表情截然相同的情感。
这句话是一句试探。
身为一个网络安全方面的从业者的职业敏感,北凰语不能在没有经过保密的通讯频道里随意透露重要信息。这一点点的内容已经是她能透露的极限——邵家的两个儿子都是著名的多情种,与“她”一个女孩子接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惜对方同样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对方十分利索地挂掉了电话,临了前还冷冷地丢下了一句:“我没有男朋友,行骗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被“行骗失败”的北凰语放下显示着通话结束页面的手机,转头,谢解硬是从那张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读出了几分茫然的神色:“你发小,脾气这么差的吗?”
——不,他没有把你的电话挂断已经是看在你用了他的身体的情况下很给你面子了。
谢解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可惜这话是不能直接对北凰语说的,在相处的短短几个小时里面,他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北凰语的毒舌本质。这句话说出来的效果大概像是往沸油中倒水,北凰语保证能口吐毒液把他搞到生无可恋。
“流芳园到了。”谢解聪明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说道。
流芳园是个上了念头的老小区了。这种停车位匮乏的老小区里面,各色的汽车密密麻麻地霸占了本就不宽敞的老路,这种情况,就算是勉强把车开进去也未必能找到停车位,甚至可能直接被卡在道路的中间,还不如停在外面的好。
但是谢解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北凰语为什么要来这里。
流芳园这一块几乎都是老小区,不仅老旧而且配套设施也不完善。谢解举目望去,已经看到了几个穿着花上衣的老太太牵着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子在树荫下打着老式的蒲扇乘凉了。
这种对于谢解来说一看就透露着贫穷的气息的地方实在是不像是有着北凰语直奔这里的理由。然而对于这一切猜想,对方视若无睹。自顾自地从手套箱中拿出谢解准备的口罩带上,北凰语径直走向了流芳园大门口外的一家五金店。
这家五金店的店主是一个典型的中年发福的男人,白花花的赘肉外套着一件洗得发旧的白色汗衫,正戴着手套专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金属片。以谢解作为一个商科生的眼力,只能看到这是一块银白色的金属片,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北凰语的目的是什么,谢解就看到了十分毁形象的现场——只见穿着衬衫西裤一副高级知识分子模样的北凰语径直地走到了柜台面前,目光扫过玻璃柜台里摆放的形形色色的零件,那中专注度,让人情不自禁地认为他是在打量放在奢侈品专柜柜台中的被精心布置的灯光衬托得从颜色到反光都恰到好处的昂贵首饰。
只可惜,有一个灾难性的词语,叫做——开口跪。
试想这么一个一看就十分有气质对着那个外表能脑补出来低音炮男神音的外表的人一开口一口十分纯正的带着一股子大碴子味的方言扑面而来的灾难性现场。
只是那中年的店主似乎并没有对此感到太过惊讶,与那个画风奇诡的客人交谈了两句之后,转身从后方柜子的抽屉当中,拿出一个银灰色的小盒子递给她。随即北凰语在柜台上留下了从车上顺来的一块钱,将那个小盒子揣进口袋,径直向着大门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后才发现谢解没有跟上来——北凰语转头的时候,对方正摆着一副世界观碎裂的生无可恋的感觉看着她。
谢解没有听懂这种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方言,但是这并不妨碍这方言给这个“看起来矜贵优雅”的穿越者添上了一笔颇具乡村土味的认知。
“喂,发什么呆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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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径直来到了流芳园小区中心的一栋不起眼的楼房内。
谢解发誓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环境这么差的地方——看起来少有人迹的楼梯间里布满了大量的灰尘与蜘蛛网,是不是地掉落下来的墙灰轻轻骚着鼻腔,让人直有中打喷嚏的冲动。转交平台上的窗户甚至都是一看就颇具有年代感的淡蓝色的玻璃,细细的裂痕让人不禁怀疑这玻璃窗是否还能期待原本应有的遮风挡雨的作用。
北凰语在顶楼的第二户人家面前停了下来。
见多了楼下基层那一看就年代久远的还安着纱窗的栅栏铁门,谢解看见那户人家门口的好不容易有点现代感的密码锁防盗门的时候甚至生出了一种诡异的亲切感来。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仍然是在他能预料的范围之外——北凰语这个人的行动准则根本就像是费恩曼教授提出的不确定性理论一样捉摸不透。
只见北凰语蹲下身,平视着密码锁的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嘴唇快速翕动,北凰语在密码锁上点击的手指快速地挪动起来。
——这密码,有点长。
谢解原本还想凭借自己的记忆力了解一下这个人所用的密码,但是在他数到第10位的时候,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屏幕上显示的数字不断延长滚动着,到后来完全放弃计数的谢解已经完全不清楚这密码的数位了。根据估算,这一串密码的长度恐怕已经到达了恐怖的三位数级别,而北凰语输入密码的手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
——能把这么长的一串密码背下来的真的是个正常人类吗?
谢·早就要习惯的·解表示,对于这个人身上的超出人一般认知的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才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