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荷尚未想明白杨烨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瞧上了月生,就有人自动上门给她解惑来了。
玉荷没想到杨烨会一声不吭的过来,匆忙接了驾,又命人重新传晚膳,自己则陪着杨烨坐在抱厦里饮茶,吃着小点心充饥。
“殿下怎么今日竟来嫔妾这儿了?”玉荷将矮几上一碟冰镇过的绿豆糕往杨烨跟前推了推,如今天气热,绿豆解暑,经过冰镇的绿豆糕吃起来口感更好。玉荷知道杨烨偏好甜食,殿中的点心皆是依照杨烨口味准备的。
杨烨捻起一块冒着丝丝寒气的绿豆糕,送入口中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十分合他的口味,直到一块绿豆糕吃完,杨烨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方带着几分惬意的说道:“还是你这儿最自在。”
玉荷心中一动,笑着试探道:“殿下折煞嫔妾了,这话若是传了出去,王后娘娘宽和大度自是不会与嫔妾计较,只是丽妃妹妹,昨日是她的生辰,今日您不去她殿中,只怕明日她就该来寻嫔妾哭了。”说着有些俏皮的对杨烨道:“她哭起来,嫔妾可受不了。”
杨烨心情愉悦的笑了笑,与玉荷顽笑道:“丽妃小孩子脾气,最是好哄,爱妃割爱送她一两件首饰,保准雨过天晴,过后孤加倍给你补上就是。”
“这可是殿下说的。”玉荷眼中冒出精光,正是所有女人听见有新首饰的正常反应,“那嫔妾往后就跟丽妃妹妹约好,三不五时唱个双簧,殿下可别心疼。”
杨烨闻言哈哈大笑,心情十分愉悦。如今虽已入秋,但暑气却如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不退反增,何况御膳房不敢叫杨烨久等,故而两人没说两句话,切好的冷盘先摆上了桌。
“殿下先用膳罢。”玉荷将杨烨让到了里间紫檀木四角长案边坐下,亲自为他布菜。
杨烨拉着玉荷的手道:“不必忙了,你坐下陪孤小酌几杯。”他到玉荷这儿来,自然不仅是为了一顿饭,更不是为了找人侍寝,不过是想找个人说两句心里话。在这后宫之中,家国大事他可以找王后商量,但儿女情长却不知该找谁倾诉,想来想去,也唯有聪明识时务的贵妃表妹最合适。
玉荷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已经猜隐约出几分,想必是惦记着昨日见的那个月生,让她动歪脑筋来了。只是他不提,玉荷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惹他怀疑,一壁持着酒壶替杨烨斟酒,一壁做出一副忧心的模样,道:“嫔妾斗胆,我瞧殿下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妾虽不才,但若殿下用得着嫔妾,妾愿为殿下分忧。”
杨烨瞧着玉荷,目光中透着满意和自得,果然他没有看错人,他这表妹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但他却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心事,反而不紧不慢的端起玉盏悠闲的小酌了一口,待将玉荷的胃口和胆子都吊得高高的,这才启口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心事,只是……忽然想起了孤的原配发妻王氏,心里有些伤感罢了。”
电光火石间,玉荷猛然明白了,主子为何安排月生使美人计!定是月生的容貌与杨烨原配王氏极为相似!虽然心里暗自嘀咕:“为何不索性找个女子来?”,面上却假作不知所措的瞧着杨烨,好似不知他感怀发妻,自己该如何安慰。
杨烨见她不解,又不好将话说透,毕竟对一个男人有兴趣,在他的认知里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即使面对一个十分聪明听话的妃子,杨烨也只得绕着弯儿的委婉提示道:“孤与她是少年夫妻,又情投意合,相敬如宾,可惜天妒红颜,她早早的去了。这几年,孤忙着收复江南,复建陈国,日夜忙碌竟不曾想起过她,直到昨日……孤见到了那个名唤月生的戏子,与她生的有七八分相像。这才忆起,她已经去了五年了……”
玉荷见他一副悲痛难抑,思念亡妻的模样,暗暗翻了个白眼,若真是有情,为何称王之后不追封原配?若真的思念,何须等到瞧见了长得相似的脸,才想起来?面上却与杨烨一样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虽思念先王后,也当保重才是,莫要太过伤怀,还应以龙体为重,国事为重。”见杨烨没什么反应,反而端起玉盏一饮而尽,再去拿酒壶,颇有一醉解千愁的架势。玉荷咬着嘴唇,犹豫片刻,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殿下实在难以开怀,不若……嫔妾明日把月生传来,殿下与嫔妾一起听戏小酌,或能排遣一二。”
杨烨已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回却没有喝,只是捏着玉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说出两个字来,“也好。”
翌日,玉荷在自己宫中布置了一番,待到晚膳时分,命人传来月生,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月生前脚刚踏进玉荷宫中,杨烨后脚就到了。
玉荷受宠若惊的接了驾,故意与杨烨装糊涂道:“殿下昨日不是说要去丽妃妹妹那儿?怎么……”说着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杨烨。
她的小心思杨烨如何不知?无非是怕月生日后事发,被人非议以男色争宠,坏了名声,阻碍她日后的前程,故而要撇清干系。虽是满腹心机,但瞧在她听话的份上,杨烨倒不介意与她唱一出双簧。于是他低下头,轻轻地在玉荷耳边说道,“因为孤想爱妃了。”
“殿下”玉荷配合的露出一脸娇嗔,还微微红了脸。
这一幕落在周遭伺候的宫人们眼里,都暗暗猜测,贵妃得宠,丽妃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殊不知,看似恩爱的两人各怀心思,所谓“恩爱”不过是一场做给外人瞧的戏而已。
玉荷与杨烨各自落座,一壁享用着佳肴美酒,一壁听台上月生咿咿呀呀的唱着一折破镜重圆,花旦悠扬婉转,雌雄莫辩的嗓音,在这朱墙碧瓦的深宫中回荡,足可绕梁三日,叫人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