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灯火阑珊的县城街道,严守正坐在河堤上的观光座椅上,目光深邃的吐着烟圈。
小县城一般这个点是大家休闲放松的时间。但是大多数人不来河边看风景,在饭店里喝酒撸串,吃火锅跟小龙虾啥的……
倒是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妹跟着社会上的小哥哥们沿着护栏哀哀戚戚,卿卿我我。
他们都没啥财富,但是看起来很幸福。就是……早恋得也太张扬了吧?
一对小情侣从严守正面前走过,严守正能清楚的听到两人的谈话。
男:小花,假期我都计划好了,我带你去西安看秦始皇!
女:嗯咿……蒽,我不要,我要去青岛看大海。
男:青岛?太远了!我们先去看秦始皇嘛,好不好拉?以后,以后我带你去烂漫的土耳其,还有法国和巴黎……
……
严守正听的一阵恶寒:成年了吗?能特么买到火车票跟飞机票吗?压马路就压马路,神特么的土耳其。
不过还别说,现在的初中生世界地里学的还挺好。
严守正淡淡的掐灭烟头,四处张望着,自思已经给孙小珍发了位置了,怎么现在还不来呢?
嘀!
看着手机短信,是袁柏伟发来的:“咋样了?见着了没?我车不能在路上停,交警叔叔催我呢。我先去找个停车的地,一会去你那,兄弟我给你把把关。”
严守正没有回信息,谁能压住别人那颗卦的心呢?
昏暗的路灯下,走来一位高大的女孩。
那个女孩靠着电线杠子时不时的偷瞄着严守正,半晌后打通了严守正的电话。
“喂……”严守正接过电话,憨憨的环顾四周,很快尴尬的挂断电话,怯生生的走到女孩面前。
哦豁!
这女的长得真高,准确的说长得很强壮。让175的严守正觉得很有压力。
倒是五官还算秀气,但并不大气。眉宇跟眼神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实诚人。用质朴平凡来形容应该更加贴切。
“你是孙小珍?”
“嗯!”孙小珍有些羞涩的看着河槽里的流水。
“我是严守正。”
“哦!”孙小珍点了点头,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河坝边缘的护栏。
“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看个电影?”
“不爱看。”
“……”严守正无语,饭也吃了,电影也不看,小县城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消遣的地方了,难不成就这么站着?
两人站了十几分钟,无聊!
严守正后悔约她出来了,还不如就在家里炕头上扣一会脚指头安逸呢。
可是回头想想,不能够啊!
既然已经出来了,不能这么高冷啊。
难不成性格内向?需要调节调节气氛?
严守正在女孩面前,就是一个钢铁直男。
用前任姜小雅的话说,一棒槌下去也打不出个响亮屁来。
Emmm……
严守正脑子一片混乱,高冷的女孩,找不出从哪里下手。
颔首沉思了半晌,干巴巴的叹道:“哦豁,县城的变化可真大,我以前在的时候可没有这座桥。”
孙小珍似乎也憋着不知道该如何聊天,正好严守正开了这么一个尬聊的头,她也乐此不彼的抬起头,撩了一把比较油腻的头发:“上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严守正懵比了。
这话有逻辑关系吗?
几个意思?
是嫌弃咱文凭低还是觉得对咱很崇拜?
如果是后者,那这这这……
她这词汇量也太浅薄了吧!
我说一个县城变化大,感慨!
她回一个‘大学生就是不一样’。
怎么听起来味道怪怪的?
不过总算是搭上话了,这是好事。
严守正强颜欢笑道:“你呢?你在哪上的学?”
孙小珍淡定的说道:“上学有用吗?”
“呃……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其实关键看个人计划;有些人看的长远一点,觉得知识就是生产力。”
“你是说不读书的人目光不长?”
“……”严守正再一次无语了。
孙小珍看似无心之言,听起来更像是抬杠。
这就好比你说‘飞流直下三千尺’。
她问‘你测量了吗?’。
你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她问‘难道杀人不见血吗?’
你说‘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她问‘你有千里眼吗?’
……
……
这特么就是抬杠的高手啊!
跟这种高冷又闷的人想要沟通一下,其难度简直就跟线人接头交换情报似的。
得了,咱就这么站着,看谁能怼的过谁。
片刻后孙小珍侧着脑袋打量着严守正。
严守正眼角的余光早偷瞄到了,心里暗喜:看我看我,不是我吹牛,我真的很帅。
“严守正,我妈说你还没工作?”
你妈的消息可真灵通!
严守正不假思索道:“我正在创业,我这个人脾气有点耿,刚毕业的时候在一家药材公司上过班。那小老板啥都不懂,就要求效益,效益。
开会经常叨叨九个小时。当时那些女员工们尿憋的满脸通红,我就带个头去上厕所。结果没人敢跟我。我抽了根烟回到会议室,老板让我明天别来了,我说我还看不上不伺候你呢。
后来我又找了一份文案管理的工作,单位一个男的流里流气,跟个二痞子似的总跟办公室的女同事们开荤话;谁要反驳两句他就跟人急;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了,抡起板凳锤了他一脑袋包。那痞子扬言下班后等他,我去小摊上买了颗西瓜,借瓜农的西瓜刀慢条斯理的吃着,等他下班。结果他没来,我被公司开除了……
所以,我的性格注定不能打工!打工是不可能的,穷死饿死都不会打工了。”
孙小珍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不满的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爱管闲事的好战份子。”
“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创业准备做什么?”
“振兴新农业经济,开传媒公司,开物流公司……”
孙小珍眨眼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不切实际,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你以前要是能收敛一下个性,谁会开除你呢?”
“遇到不平事,不帮忙怎么行?”
“自己管好自己就够了。你还真幼稚。”
严守正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孙小珍继续问道:“你现在有房子吗?”
“没有,今年不打算买。先创业,年底赚几百万直接去省城买。”
“那要是赚不到呢?”
“那就安分守己的种地搞生产,一年几十万能保个底。”
“种地赚几十万?呵呵。”
“实在不行,我还有写东西的天赋,去南极鹅写个小说;保守每个月1500。你可别小瞧这个工资,关键这行业起飞快,还紧随互联网发展的浪潮。只要努力,”
“太空泛了,太虚了。你说的这些不如搬砖。”
“这个怎么说呢。其实我偶尔开个播,也有可观的收入。”
“别说了,我还是觉得你们男人就应该做踏实点的事情。每天干活,每天能领工资。那样日子才过的安稳,才能给一个女孩安全感。严守正,我今天26岁,很多事情你真的不如我!再见!”
“诶,别走啊。敢问姑娘是做什么的?”
“我在县城最大的酒店当服务员,月工资3000,你不用羡慕!我走了,你自己吹牛吧。”孙小珍愤恨的撂起长发,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看着孙小珍的背影,严守正脸色蜡黄,一股想发泄又不能发作的闷气堵在胸口,很难受!
我特么吹牛了吗?
我真没吹牛!
我助人为乐,敢于挑战不公平。
你说我幼稚?
我开公司想着赚几百万。
你说我不踏实?
我种地搞生产,赚个几十万。
你觉得我吹牛比?
我写小说,你说不如搬砖。
我们工资打卡,你说不如工资日结。
……
实锤了!
你稳健的过头了,计算的也过头了。
所以,你也平庸的过头了!
……
……
沿河公路上,袁柏伟一根接一根抽着香烟。看到严守正兴高采烈从河堤小道走了上来,袁柏伟按戳戳的竖起了大拇指:“兄弟,牛比,这么快就搞定了!”
“她看不上我。”
袁柏伟眼线一片漆黑,用常人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严守正:“看不上你,你特么居然这么高兴?”
严守正淡定道:“送我去医院。”
“咋?头又疼了?”
“最近奇怪,也不感觉疼了。算了你去忙公司的事,这离医院近,我走过去就行。”
“老大,这是你昨天给我的卡,装修费30万够了。剩下置办电脑拉网线之类乱七糟的我付了就成。总觉得6万占股21%,我脸上挂不住。”
“行吧。”
……
严守正到了县医院,跟打水的张瑞珍碰了个正巧。
按张瑞珍的说法,张学武的病情得以稳定,明天就可以办理转院手续。
此外,张瑞珍让严守正去合作社拉粟米,并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手帕,递到严守正面前。
手帕里包着5000块钱,用张瑞珍的话说,这是4000斤粟米多出来的差价,这个钱她不应该拿。
严守正把银行卡递给张瑞珍:“大婶,5000块钱是您应该赚的,理所应当。卡里有13万,我来医院前取了3万块钱。现在还有10万,去省医院足够应付五六天了。到时候我去看你。”
“可不敢,可不敢!”张瑞珍神色慌张的推搪着,不知是感动还是激切,只觉得她双膝颤颤巍巍的,整个人瘫软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你是好人,我们不能掏餮你。”
“说什么呢?我这是垫付。您有钱了,还我就成。怎么?您当合作社的技术指导,还愁还不起10万块钱?再说了,事急从权,不管啥时候命总比钱重要。不说了啊,我还有事。密码我写在这个纸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