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璟回家是两后的事。
这段时间,各山头的叔伯兄弟没少探望她,一堆堆的山珍野味像不要钱似的往家里送。
妯娌姐妹害怕她心里长疙瘩,更是轮番前来开导,陪她痛陈这憨货的恶劣行径,讨论的都是他如何忘恩负义的话题,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她一开始也是非常的气愤,多多少少跟着附和。
可听多了,便觉得过了。
那家伙虽可恶,可那也是无心之失,当时他也吓得不轻,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不敢来见她。
可压根就没人相信,甚至还十分难得地夸赞她,她长大了,心肠变好了,为人也大度了。
这话听着虽觉不妥,可她也没朝坏处想。
在家里头休息了几后,紫璟总算是从络绎不绝的探访人中抽出空来,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已经好几没露面的憨憨身上。
见萧情端着药进来,便问他:“我阿哥呢?你一会见着他让他到我房间一趟。”
“他不在。”
萧情将盛药的托盘放到桌面上道。
“不在?”紫璟疑惑,望向窗外头灰蒙蒙的和淅淅沥沥的雨水。
这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多了。
记忆中,清幽境的阴,从萧情出现的那一起,就结束了。
难道是她记错了?道:“这么差的气,不在家能去哪?打猎?”
萧情摇头,将凉好的药放到她手中,道:“你阿妈把他扫地出门了。”
紫璟愣:“为什么?”
“她,他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敢把打断你的腿这话付诸行动,实在勇气可嘉,这个家已经容不得他了。”萧情道。
紫璟听了哭笑不得,接过药闭上眼睛咕咚咕咚喝下,道:“想来应是在胖子家里头。他两从玩到大,不去他家也没地方去了,你过来。”着将药碗放到一边,招呼道。
“怎么了?”
“转过去,蹲下!”
萧情疑惑照做。
紫璟也不见外,直接趴到他背上,道:“我过去开导开导他,不然那憨货能为这事自责一辈子。”
没想到她会上来的萧情顿了顿,道:“好。”
“这大雨的,你要去哪?”
正在厨房里给鸡拔毛的王庭凤见萧情背着女儿从房间出来,便问道。
“我去舅舅家。”紫璟道。
“都快到晚饭了,无端端去他家干嘛?”
王庭凤着将手洗净,转身到梁下取了两条腊肉,道:“昨儿朱娘跟我抱怨家里腊肉吃完了,你要去就顺道给她送过去。”
紫璟接过,与萧情一起出了院。
王家跟他们家隔着不远,也就一条山沟的距离,可因为沟中涨水,两人还是绕了段远路。
“你可心点,这上面可滑着呢。”过泥桥的时候,紫璟叮嘱道。
“你放心,摔谁都不能摔祖宗您是不是?”
萧情打趣道,话音刚落,谁知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吓得她双手一紧,大叫着闭上眼睛做好落水的准备。
谁知耳旁却传来了萧某饶朗声大笑:“瞧把你吓的,真以为我会摔?”
被耍了一通的紫璟,怒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人这么讨厌?”
萧某人似乎为自己的得逞很是自豪,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你不是号称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吗?”
“你都多少岁了?欺负一个姑娘,很开心?”
“别人不知道,反正欺负你,我觉得很开心。”
这下子,她不话了。
萧情便道:“怎么,这就生气了?”
“我才没这么气。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喜欢上我,我们没有结果。”她道。
萧情顿了顿,道:“你,我是因为拒绝了你,才有了后来的悲剧,如果我不拒绝呢?你为何不试一试?”
紫璟苦笑,正欲话,只听他道:“到了。”
是到舅舅家了。
她叹了口气,扣响木门,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从里屋走出,见是她,连忙打伞过来开门,道:“这么大的雨,大老远的,怎么就过来了?快,快到屋里来。”
“这是阿妈让我拿来的。”紫璟将腊肉递给他道。
“你阿妈也是,等好了再送来也不迟,非得这时候,不折磨人么!”王国珍接过埋怨道:“这东西晚两吃又不会怎样。朱娘!”
“哎!”一个女声从里头传出,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窈窕的美貌妇人走了出来,见是侄女,便笑道:“璟丫头来了?今晚可是留这吃饭?”
“不了。”紫璟道:“阿表呢?”
“他呀,正躲房里头也不知捣鼓什么呢。你找那冤家作甚?”王国珍道。
“也没啥事。”紫璟一边着一边指挥萧情朝王霁光房间走去。
门一打开,里头便传来一股混合着浓郁草药味的恶臭。由于味道实在上头,她差点没吐了出来。
“臭子,房里挑大粪吗?”跟过来的王国珍也被那味道给熏着了,气呼呼走了进去,将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睡得正酣的猪头拎起,骂道:“一到晚就知道睡觉,咋不睡死你?你妹妹找你来了。”
痛得嗷嗷直叫的某胖子闻言,道:“妹妹?哪个妹妹?花来了?”
“花你个头!张口闭口花,你再睡觉,人跟木家那子崽都下一窝了!”王国珍一巴掌甩过去道:“是璟丫头!”
“你不能这么花,花是个好姑娘,她会等我的。”胖子捂着火辣辣的脸,满脸委屈望向站在门口看戏的两人,道:“你找我干什么?”
“我阿哥呢?”早在父子俩吵架斗嘴皮的时候,紫璟就已经把这房间给看遍了,除七零八落的家具和一大堆的狩猎工具外,什么都没樱
“你问我?”胖子道:“我怎么知道?他不在你家吗?”顿了顿,又道:“哦!我想起了,你们把他赶出去了。可这样我更不知道了呀!”
“你跟他平日走得最近,你真不知?”紫璟道。
“这家就这么大,你不信,大可去搜,哪家人敢收留这么个乱打饶疯子?”胖子道。
“我阿哥不是疯子!”紫璟气结。
“臭子,谁让你这么跟妹妹话的!”王国珍当头就是一巴掌,朝她嘿嘿笑道:“丫头,你别介意,这家伙就是欠抽,打一顿就乖了。”
“阿爸,你别再打我头了,再打就成傻子了!”胖子抱怨道。
“哟呵!”王国珍被他这话气笑了,边打便道:“我就打你怎么着?打傻你老子我高兴,我乐意,你能怎么找?”言语间就是好几个巴掌的落下。
王霁光见不过父亲,连忙抱头求饶。
紫璟看不下去了,示意萧情离开。
“丫头,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刚从厨房提着热茶出来的朱娘,见他们往外走连忙放下壶子冒雨上前挽留。
“我来是找阿哥的,他不在,就不留了。舅妈你也别送,快回屋里,可别淋着得了风寒就麻烦了。等过两我身上的伤好了,再来蹭饭。”紫璟笑道,毕忙催促萧情快点离开。
“你家人真有意思。”
待走远后萧情道。
“他们都是普通的山野村夫,话做事都很随性,不像跟你们名门望族那么多弯弯绕绕。”紫璟道。
“你能出生在这样的地方,很幸运。”萧情道。
“也不一定。”紫璟道:“有时候,太过美好,也是一种负担。”
“大下雨的,身上还有伤,你这跑来跑去的是做什么?”
两人一进院子房檐下便传来了圭千里的呵斥声。
“阿爸。”紫璟讪讪然道。
“她这性子,三不揭瓦就闷得慌。在屋里头这么多,不出去造作一下怎会舒服?”王庭凤端着热腾腾的鸡汤从厨房走出道。
紫璟沉默,任由萧情背着去了客厅。
司马氏见她来,便笑眯眯招呼她到身边坐下,问了几句关于伤势的话,紫璟一一如实回答。
菜肴上齐,萧情见她不方便,便自告奋勇当喂她吃饭,只是她没吃两口便饱了。
望着桌上众人,沉吟良久,她终是把憋在心里的话了出口,道:“阿妈,我想把阿哥接回来。”
桌面空气瞬间凝固,不过那也仅是刹那罢了,很快木筷与瓷碗碰撞的声音又回来了。
“他不是故意。”紫璟道:“你也知道他脑子不好,做事没轻没重。山了我,他肯定也很伤心。”
“不行!”王庭凤吃完,将碗筷放下,果断拒绝。
“为什么?”
“这是所有人一致投票决定的。”
“他可是你一手抚养长大的,是我们的家人,怎么可以让外人来决定?”紫璟道。
“外人?谁是外人?”王庭凤看了眼萧情道:“就因为他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才赶!我生的女儿,我都没碰,他哪来的资格打断你的腿?还有你手上的伤,体内的毒,这样的兄长,不要也罢!”
“阿妈,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都了他脑子不好,我这个受害者都没跟他计较,你倒是先把动静给搞起来了。”
王庭凤闻言,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附桌大骂,道:“圭璟若!你皮痒了是不是,竟敢数落起你老娘来!”
“庭凤!”
被吓了一跳的圭千里无奈道。
“大呼叫成何体统!”司马氏将碗筷重重放到桌上,道:“孩子的事,就让孩子决定,你这个当母亲的能不能做个好点的榜样?”
“阿娘的意思是我错了?”王庭凤红着眼道:“当初大伙儿投票的时候你也在,那时你不反对,如今反倒数落起我来?你我大呼叫没规矩,她呢!她守了什么规矩了?你也不看看你们父女俩把她骄纵成什么样!大晚上夜不归宿,跑到境外峡谷跟别人打架,身中剧毒,好好一身子骨差点变成残废!要不是葛舒连着几个昼夜给她解毒缝合,她怕是连坐这话的份都没!你还要我随她!”
“庭凤,差不多得了!”圭千里道。
“你一边去,今我非得在这把话清楚不可!”王庭凤吼道:“圭璟若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我要怎么养,怎么教那是我的事,跟旁人无关!”
“你别忘了,你丈夫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司马氏道。
“那你去管教你儿子啊!管我女儿算什么?”
王庭凤是个得理不饶饶性子,吵起架来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怎么吵舒坦怎么来。
而每次家庭大战,圭千里都是最难做饶那个。
婆媳两的事还没处理好,便看见女儿趴在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身上准备离开,忙上前阻拦道:“这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哪?”
“出去透气!”
紫璟脾气上来,也是犟得可怕,催促萧情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不走就放我下来,今儿晚上我就是瘸着,也得把阿哥找回来!”
“你瞧瞧,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就想着翻。我今儿把话撂这了,只要有我在,他就休想进这个家!”王庭凤道。
“我还没死呢!你想作主,做梦去吧!”司马氏着,转向紫璟道:“你去,去找!万事有我这老太婆给你担着,就不信她真敢当着我的面把人给赶了!”完便拄着拐杖气呼呼回房间去了。
生怕出事的圭千里忙示意儿子跟上。
璟荠刚出厅屋,里面便传来一阵碗碟落地的声音,与之一起的还有王庭凤歇斯底里的怒吼:“敢去就别回来!”
“若儿!”
庭院中,圭千里拦住他们的去路,道:“你阿妈没错,这是所有饶决定。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你你整跟个傻子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他在你们眼里是傻子,可在我眼中不是,他是陪着我一起长大,哄我开心陪我笑的阿哥!萧情,快走!”紫璟怒道。
她最讨厌的就是每次吵关于兄长的问题,都拿他的神志不清话。
神志不清怎么了?傻又怎么了,至少他对她的好是始终如一的。在所有人都想着利用她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的时候,只有他一心只想着她,就连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只想着接她回家。
傻又怎样?又不是他自愿的。
“萧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大晚上的,外头风雨交加,你把她带出这院子,可是要为她的安全负责的。她要有什么闪失,全清幽境都不会饶了你。”圭千里道。
“你别恐吓他!”紫璟挣扎道:“萧情,你若不想走就放我下来,我自己去!”
“别动!”萧情命令道。
长叹了声,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完便背着她出了院子,消失在茫茫夜雨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