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军的惨败,或多或少有着她的原因。
若不是为了她,元彦和也不会遂了萧枢的愿,准许他出兵南征。不出兵南征,今这局面自然也就不会出现。
跟前线战败一起传来的还有北商南疆重镇寿阳城沦陷的消息。
寿阳离爻阳不过十八城的距离,若是按照战报所述,对方兵力真的强横到可三日克一城的地步,不出两个月,敌军就能打到爻阳城下。
届时烽烟四起,生灵涂炭,百年皇朝毁于一旦,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当这一消息传进京城的时候,住在京师重地安逸惯聊满朝文武坐不住了,坚决要求御驾亲征,收复寿阳,重振士气,不然他们这觉没法安稳睡了,还怎么谈论治国安邦大计。
有不怕死的臣子甚至直接指出,这都是诚王妃惹的祸,这次攻打寿阳的先锋军队,就是来自她故乡的清幽军,领头人正是她的兄长圭朗风。
她人既已嫁给北商的王爷,清幽境就等同于北商的一部分,他们这一做法,无异于叛国。
简直罪不可恕,理应当诛!
诚王妃是清幽之女这件事本来就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只是事情的发酵并没到可以捅破的地步,他们才会如此一致地对事件保持沉默。
元缂不提,元彦和不提,他们自然也不敢提。
可如今寿阳事件一出,这就成了件不得不摆上台面的事。
管你元彦和有大的权力本事,除非你要逆,否则,无论怎样,今也得为这事作出个合理交代,不然就是色令智昏,包藏祸心,为一己私欲至苍生百姓于不顾。
如此一来,他苦心经营的贤王形象也就毁了。
无论是哪一件,对处心积虑想要削弱自家皇叔权力的元缂而言,都是件好事。
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元彦和对这突发状况的表现显得异常冷静,仿佛是意料之内的情。
只见他垂立在侧,认认真真地听群臣慷慨激昂的演讲后,举步出列躬身,面不改色地了句:“回禀陛下,兵,臣已点好。五十万大军,三日后出发。用不着劳烦陛下,本王亲自前往,王妃,随同。求陛下恩准!”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良久,商帝大呼一声:“好!朕等的就是六叔你这一句话!众爱卿此事已决,不必再议,南征事宜朕全权交由六皇叔打理,望皇叔早日凯旋归来,朕等你的好消息。”
“望诚王早日凯旋!”众臣齐刷刷转向他躬身举玉圭于顶齐声喊道。
三日后,紫璟母子作为这场战争的关键,与元彦和一起,随同五十万大军开赴前线寿阳。
出发的那一爻阳城万人空巷,其热闹程度不亚于他们成亲的那一。
不过,不一样的是,此次百姓的眼中,并没有欢喜,都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其实紫璟心里清楚,他们一定是讨厌她的。
她就像是一个灾星,无论去到哪里,都会为那地方招来灾难。
清幽境如是,金城如是,爻阳亦如是。
只是碍于诚王的颜面,他们不敢把恨意表现的太明显罢了。
在紫璟的记忆中,她成为诚王妃的事,此时的萧情应该早已收到消息。只是苦于大局初定,朝中许多事要处理,他实在腾不出身处理便将这事悄悄压下去了。
一边悬赏依旧,一边以正在交涉为理由,安慰清幽百姓,让他们耐心等待好消息的到来。
当然,作为清幽军首席军师的王霁光亦非傻子,他是跟着东归先生长大的,自幼学的就是策略与侦查,八百斥候有的是收集消息的法子。
萧情登基后对南定皇室的一系列凌厉措施告诉他,这个男人远没他表现出的那么温和,他是一只野心勃勃的狼,对下虎视眈眈,而清幽不过是他利用来问鼎世间的一颗棋子罢了。
只要野心得到实现,就容不得半点儿威胁自己的存在。
兔死狗烹,向来是帝王野心家惯用的权术。
只是,清幽军作为央军的先锋部队,萧情对他们一向礼遇有加。
自从他们跟随萧情出境攻打下,境中老弱妇孺都迁到了晋陵,临阵倒戈容易,可在晋陵的七万境民怎么办?老祖宗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发现,清幽境在这场下争夺战中,所处的位置十分的危险。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沦为了他人争夺下的牺牲品,无论走哪条路,对他们都是十分的不利。
所以,当他在斥候口中得知紫璟成为北商王妃的时候,并没把这事告诉圭朗风,而是告诉他,璟若在商都爻阳,只要他攻打过去,就能找到他日思夜想的阿妹。
圭朗风是个憨性子,除家人外,最听的就是这个表弟的话,所以两军对阵时,无论萧枢对他什么他都一概不理,卯足了劲冲锋陷阵,一心只为救璟若。
三万清幽军打五万商军就跟玩似的,一下子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萧枢见形式不好,便逃了。
留下谣王宣王抵死顽抗。
最终,谣王被斩杀于马下,宣王身负重伤,在部属拼死保护下才得以逃脱。
商军败后,圭朗风并没停歇,而是带领清幽军连夜攻下北商边关重镇寿阳城。
攻下寿阳时,他摸着满脸的血,笑嘿嘿问王霁光:“这下我是不是可以见到阿妹了?”
王霁光摇头,道:“这是寿阳,离商都爻阳城隔着十万八千里,你想见璟丫头,最快也得等上半年。”
圭朗风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摇头,道:“那不行!这么久,阿妹得受多大罪!会骂死我的。”
当然,命运并没将他们的重逢安排到半年之后。
诚王妃随军出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裂月江南北两岸,自然也传到萧情王霁光耳郑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
萧情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慌了。
圭璟若对清幽境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只要她的一句话,清幽军就能无条件倒戈到她想要他们倒戈的阵营。
北商本就国力强横,又在风调雨顺的太平盛世中度过了大半个世纪,若再加上清幽军的相助,这对他刚刚成立的央国而言,十分的不利。
再加上,他着皇位的到来,虽在外打的是顺应意的口号,可实际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也是清楚的。
他这段时间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成为北商出兵讨伐的借口。
所以,他不敢多想,忙放下手中那些令他焦头烂额的政务,连夜奔赴前线,并对手下侍卫下令,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想法子让紫璟在见到圭朗风等人前见到他。
所以,在离寿阳还有三日路程时,紫璟收到了一封来自韩信的密信,约她明晚于寿阳城外断雁山相见。
韩信,是萧情在清幽境的曾用名。
曾经的圭璟若,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一直把她当成姓韩的,一直到见了面,才知道韩信就是萧情,萧情就是韩信。
再加上坊间的种种传闻以及萧枢的事,单纯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当成师父敬重了这么久的人,竟是个如此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恶魔。
因为韩信对她与她父亲都有恩,且清幽境的十万境民就在他手中,无论出于哪一个原因,她都不可能不见他。
所以,当将密信送到圭璟若手中时,她没有丝毫怀疑直接就答应了。
而这一次,按照以往的规矩,就算紫璟不想去,父神的记忆也是会强行将她送到约定的地点。
望着装扮成秋月模样的送信者,她十分淡然地将信烧掉,让它融进炉灰里,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苜蓿吧?秋月身上可没这么重的杀气。”
来者冷笑,撕掉脸上的假面皮,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也英姿飒爽的女人脸,道:“不愧是下人都想得到的女人,果然聪明。”
紫璟苦笑,她若真聪明就好了,也不至于被局势玩弄在股掌之中,最后连活着都成了件身不由己的事。
她是趁着元彦和与众将领开会部署作战计划的空档溜出去的。
她没有告诉他,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阻止,更何况,苜蓿在一旁盯着,她也没去报信的机会。
而点点更是她的痛处。
如果她可以选择,她绝对不会带着孩子去赴这趟鸿门宴。
只可惜,当年的璟若带了,她这一次,也必须带,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
元彦和得知母子两离开的消息是当卯时末,众将刚散会,负责看守王妃营帐的印文就进来了,神色慌张地告诉他,王妃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元彦和闻言道,言语间,已大步赶至帐郑
“有人看到是带着世子一起走的,是到外头透透气,兄弟们没敢拦。进了南面林子后一直没出来。”印文道。
“你这看守怎么看的?好好一个人都能看丢!”主子进入营帐后平超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
印文颇感委屈,道:“王妃让我到后方帮她取东西,我也没想这是她的调虎离山计啊!”
元彦和从帐中走出,朝南面林子望去,只见那里林木葱茏,雾色渐浓,一阵嘹亮的狼嚎声传了出来,直透人心底。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道:“派冉林子里搜,无论如何,一定把人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