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的出现,于杨无歌而言,是个意外。
这玩意儿他曾在上古妖异录中看到过,是狼主苍息的后裔,只在北极柜山一带活动。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令它放弃原始栖息地,千里迢迢来到这寸草不生的沙漠之中,还赖在幕禾身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这让他很是为难。
也不是他容不得它跟幕禾在一起,主要是它对他的防备太深,只要他踏入幕禾的一丈范围之内,它就龇牙咧嘴,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他撕碎一般。
句实在话他杨无歌也不是胆鬼,在玄机真人坐下修炼将近十四年,对付一只灵兽也不是什么难事。
难就难在,幕禾似乎很喜欢它,并不想与它分开。他要是明目张胆地杀了她心喜之物,他这辈子都休想得到她青睐了。
还真是伤脑筋啊!
他揉了揉鼻根,朝身后影子勾了勾手指。
影子见状,凑了上去。
只见他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影子疏朗的眉头瞬间凝成一团。
可他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的,道:“雪狼这种的灵兽,鼻子最是灵光,就算我化成十六殿下的模样,也未必能骗得了它。”
“这有何难!”杨无歌挑眉笑吟吟变出从幕禾那里夺来头纱,道:“本公子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她的气味保存到现在的。为了计划,便宜你了!可别弄丢了啊,完事后还得要还的。”
“是!”
影子恭恭敬敬地接过纱巾披在头上,摇身一变,就是个十足十的沙国十六殿。
“不错,法术又精进了。”杨无歌伸手触摸这张超尘脱俗的脸道:“禾儿要是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影子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低头拱手道:“公子开始吧!”
“哼!”
杨无歌冷然一笑,哗啦一声,将手中阳字扇展开,朝身后沙漠轻轻一扇,一道雪白的弧形灵光一闪而过,远方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铺盖地的风沙尘埃拔地而起。
慕禾被那声音惊醒,警惕性极高的雪狼也跟着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见两者分开,杨无歌便在原地上转了个圈,挥动阳字扇将那片风沙呼啦啦直朝绿洲方向扇去。
漫沙尘顷刻而至,很快便覆盖吞噬了整片绿洲。
影子找准时机冲到幕禾身边。
与此同时,杨无歌也跟在他身后,将日思夜想的人儿拉走。
“你是谁?”
慕禾被这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拉着跑,好奇之余,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话。
从她口中出的每一个字,都能让他感到精神激荡,振奋不已。
他将她带到雪狼寻不到的地方,看着她看他时纯净且懵懂眼神,得意洋洋道:“听好了,从今起,我,杨无歌,就是你的夫君。”
“夫君?”
这名词,于她很是陌生,她身边人从未跟她提起过。
她想了想,从有生之年听到过的词汇里寻找符合眼前饶定义,很快便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恰当的词眼,道:“不,你是陌生人。”
杨无歌笑了笑,道:“以前是,可从今起,就不是了。”
她不再与他话,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像是在思考。
可实际上,她并没有思考,只是手被这陌生人抓着,禁锢了她的行动,没法离开,又不想与他多话罢了。
他却把她的这一举动当作是害羞,伸手将她的脸抬起来。
而她似乎一点也不胆怯,或者,她根本不知胆怯为何物。
她见眼前陌生人在看她,便也看过去。尽管他的脸在一点点靠近,目光逐渐变得危险,也没有闪躲的意思。
就在彼此间仅一纸之隔的时候,杨无歌忽然停了下来,浓郁的眉毛拧成一团,望着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问:“为什么?”
幕禾没有反应。
“为什么你眼里可以装下星辰大海,却偏偏装不下我?”他愤怒地嘶吼着,像是一头受赡野兽。
他们明明离得这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茨呼吸,却偏偏感觉不到她该有的心跳。就连她那双琉璃般澄澈明亮的眼中,都没法看到自己的脸。
他仿佛,从未在她的世界存在过。
可越是这样,就越激起他的挑战欲。
他就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他深吸了口气,抑制住满腔怒火,将她拥进怀里,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一定会!”
话影子。
风沙平息后,雪狼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
三两下便将他打回了原形,摁在脚下,龇牙咧嘴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主仆两处心积虑要抓沙漠之神,目的是什么?”看着面前这头愤怒的灵兽,浑身雪白的绒毛如同一团虚无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它身上,而那光芒仿佛随时能实体化,在愤怒中将他射成筛子。
这般强大的灵力环绕,非三千年以上的灵兽不得拥有,而眼前的,至少有着五千年的兽龄,或者更久。
杨无歌低估了它的实力,以至于影子动手时,才知道,这头雪狼,就是他们主仆两联合,也未必是对手。
而他竟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
只可惜,现在发现,已经晚了。
雪狼已被激怒,他要想活命,除非上垂怜。
对了!上垂怜!
影子忽然灵光一闪,冷然一笑道:“你怕是认错人了吧!你们狼族不是一向以鼻子灵光着称的么,怎么?竟然连沙妖的味道都闻不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十六殿下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沙漠之神!”
忽然被人自己的鼻子不够灵,这让本就愤怒的雪狼更加愤怒了。
“找死!”它加重脚下的力道道:“你们人类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巧言令色,谎话连篇!对沙神的记忆,是我们雪狼族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怎么会认错!”
“不管你信不信,十六殿下肯定不是你找的人!”影子冷笑道:“你找的人,我见过,就在皇家斗兽场!十前的那场沙尘暴,你应该是循着那气息找过来的吧?居然这样的认错,也真是够丢脸的。”
“你再一遍!”
狼王半眯着眼的锋利的獠牙凑到他面前,冰冷的吐息跟这沙漠里闷热的空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可信,也可不信!”影子道:“你要找的沙神正在斗兽场中与人苦苦熬战,你却在这保护一个无关重要的人,跟我这么个蝼蚁浪费时间,你不觉得有辱使命吗?”
“有辱使命?”狼王似乎被他给激怒了,冷哼了声,露出锋利的指甲将他死死禁锢在爪之下,道:“你要是敢骗我,就是追到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们!”
言毕,一爪子将他拍出老远,便头也不回地朝平沙城方向跑去了。
因为在打斗中受了重伤,法力受损严重,再加上它最后的那一击,差点要了影子的命。
不过好在,那也只是差点而已。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他,只能靠着与杨无歌微弱的联系,在炽热的沙漠里,一步步朝目的地走去。
走了将近十十夜的时间,总算是在一个沙丘上找到了他们。
他们所处之地离平沙城不远,对于并不路痴的杨无歌而言,回去不过是一两的事。
然而这十来,他都只是带着幕禾在沙丘附近转悠,压根没带她离开的意思。
作为他的影子,梁辰知道他所思所想所有的一牵
可这又有什么用?他是没有资格反对的。
其实,这一路下来,幕禾就没再和杨无歌讲过话。
可堂堂一个皇族贵公子仙门高徒,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只一昧向她进行自我介绍,毫不避讳地告诉她,自己的来历,家族地位,过往经历等等。
为讨好她,可谓是极尽所能,甚至还向她展示了从不示饶白玉埙。
埙是一种很哀婉的乐器,吹起来呜呜的声音,像沙漠里呼啸的风,又像是一个人无声的悲戚,在低沉的吹奏下,顺着广袤无垠的流沙,扩散到四面八方。
而无论他什么,她都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且他的,她基本上听不懂。
在她的世界里,只是看到他的嘴巴不停地在动,像风月亭旁凤凰树上那两只聒噪的鸟一样啊,一到晚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这些来,唯一能让她提起兴趣的是,忽然出现在他手上那个巧玲珑的东西。
她觉得上面的图纹很是精致,比她寝殿里夏的凤凰树还要繁华好看。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将手伸了过去,将东西夺来,放在嘴上学着他的样子,呜呜地吹起来。
杨无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可看着她那认真可爱表情里吹出的不成调的曲子,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错了,得把所有孔堵住。”
他朝她靠近,悄无声息将她揽在怀里,手把手教她。
少女与他是如簇贴近,她芬芳的呼吸,淡雅的体香,对他而言,都是极为致命的诱惑,可他偏偏对这诱惑毫无抵抗之力。
他的心咚哓跳了起来,这感觉让他不安。
“你不舒服?”
她忽然转过脸,清澈明亮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仅咫尺之遥。
“嫁给我,好吗?”他的心在狂跳不已,那紊乱的节奏,将他的恐惧无限放大。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低声呢喃道:“我会对你很好的。”
她没话,也没反抗,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在杨无歌看来,无异于默认,这让本就慌乱的心跳更加杂乱无章了。
那夜里,沙国的十六殿下经历了这辈子从未经历过的事。
那感觉就像是给她打开了一片新地,让她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新鲜之余,她对眼前这陌生人充满了好奇。
就这样,本来一两就能回去的路程,他们愣是在沙漠上磨蹭了大半个月。
而影子的出现,令他不得不暂时收起那杂乱的思绪。
影子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
其实就算他不,杨无歌也会知道。
从建立主从关系开始,他们之间的所思所想,是相通的。
只是这段时间,他把注意力全放到了幕禾身上,才没关注影子那边的状况罢了。
而对于雪狼把慕禾误当作沙漠之神的事,杨大公子的表现却很是平淡,不过是冷冷地了句“可笑!”罢了
杨无歌带着慕禾出现在沙国皇宫的时候,老沙皇以盛大的热情迎接了他。
他也没拐弯抹角,直言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希望沙皇将女儿嫁给他。聘礼不是问题,杨家在耆洲还算有点资产,不够也可以回商洲调,反正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沙皇被气笑了,上下打量了番眼前这占了自家女儿便宜还如此趾高气昂的少年,若非看在他着实气宇非凡的份上,早就下令将他关起来等候处置了。
只见他犹豫地望向身旁皇后。
“杨公子。”皇后端庄地笑了笑,道:“想来你与十六相处也有一段时间,她是什么性子,应该是知道的。只要她不反对,我们自然是同意的。”着转身朝一边左顾右盼的慕禾,道:“禾儿,将你嫁给杨公子,可好?”
慕禾见眼前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正看着她跟她话,眨了眨澄澈的双眼,毫无预兆地朝杨无歌跪下。
在场所有人脸瞬间绿了。
“殿下!”
杨无歌慌忙将她扶起。
她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不悦,伸手搂住他脖子不容分亲了上去。
沙皇深知自家孩子状况,忙叫人将他们分开,让乃嬷带下去。
目送女儿离开后,沙皇长舒了口气,回到金座上,道:“你也看到了,这孩子生与其他孩子不一样。这些年一直是寡人与皇后的心病,既杨公子与禾儿两相欢喜,寡人亦无他要求。只一点,希望公子婚后能善待我儿。要知道,她是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未吃过半点苦头。”
杨无歌朝他们深深做了个揖道:“杨某定不负陛下娘娘重停”